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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舫:玉箫金琯,芳草萋萋一一怀念王玉芳

2020-2-1 12:55| 发布者: 赵日超| 查看: 561| 评论: 0

摘要: 玉箫金琯,芳草萋萋——怀念王玉芳李舫 从北京健德门一路向东,过七个红绿灯便是安定门外小关街。向北的一条巷子里有一家医院——北京中医药大学第三附属医院,凛冬里寒风刺骨,这里却依然人满为患。 两个月 ...
玉箫金琯,芳草萋萋——怀念王玉芳
李舫

         从北京健德门一路向东,过七个红绿灯便是安定门外小关街。向北的一条巷子里有一家医院——北京中医药大学第三附属医院,凛冬里寒风刺骨,这里却依然人满为患。
          两个月过去了,我已经习惯了到这里来找她。这段时间,她清减了很多,阳光静静地照进来,她的皮肤仿佛透明一般。有时候她睡着,我替她掖掖被角;有时候她醒着,看见我就说,你那么忙,快去上班吧!有时候她似睡似醒,然而,即使在昏迷中,她也能感知朋友,只要有朋友走进病房,检测她身体状况的仪器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就开始不停跳动。渐渐,她睡着的时候越来越多,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趁着她醒着,我不厌其烦地跟她说,我们一起努力,你要早点出院,加油!我知道,她也是这样希求的。她微弱地笑着,仪器上密密麻麻的数字急遽跳动。
         可是,我明白,这已经是奢望了。此前,人民日报副总编辑张首映,人民日报文艺部主任袁新文、老干部局局长聂所祥都已多方协调,可是,医生只是摇头。
        我大笑着跟她道别,佯作轻松地拍着她的手臂,让她放心,安心修养,转过身去,却已是泪流满面。


         ▲王玉芳,笔名王眉

         落花芳草无寻处,万壑千峰独闭门。
        这个夏天的五月,我值大夜班。有时候下午开会,傍晚的时光便显得异常难捱。她住在报社,我便打她电话,约她在报社文贤居简餐。一份黑椒牛柳、一份宫保鸡丁、一份有机花菜,抑或一份爆炒海参、一份东北拉皮、一份土豆烧茄子。窗外,有时狂风骤雨,有时清风朗月;窗内,都是我们共同的回忆,兴废由人事,山川空地形,我们时而会心一笑,时而唏嘘不已。饭后,我们绕着5号楼和车间大院一圈一圈地散步,见到许多平日里不常见的老同事、老朋友,驻足长谈。时不时地,她想起我们熟识、与她一样身患癌症的朋友,便要我立即打电话,将她新了解到的药物和医疗的信息一一告知他们,挂掉电话前她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一定要有信心,一定要坚强!五月的北京,温馨而浪漫,一树蝉鸣,一池蛙噪,草木笼罩在夜幕里,散发着幽香,夜晚是那样清净、那样悠长,日子慢悠悠地过着,仿佛这就是永远,永远这般清净悠长。
           她热爱生活,退休前在办公室养了好多花花草草,其中一盆浅粉花朵,紫色枝叶,不起眼,却饱满得从花盆里喷涌而出,托举着长长的枝蔓,瀑布似的从书柜上一直流至地面。她对花草用心,浇水,施肥,松土,移植,没几个月,紫色的叶子便充溢在整个书柜上,像一道紫色的幕嶂,甚是壮观。我在网上百度,方知这种不起眼的植物有一个有趣的名字——紫鸭跖草。
         作为人民日报文艺部的编辑,她对她的工作也是这般热爱。她编辑过的文学名家的文章可以写成一部中国当代文学史了吧?巴金、艾青、孙犁、魏巍、刘白羽、贺敬之、茹志鹃、徐迟、邓友梅、刘征、张贤亮、刘绍棠、柯岩、周良沛、蒋子龙、刘心武、张洁、高晓声、李存葆、峭岩、陈忠实、史铁生、莫言、贾平凹、高莽、贺捷生、王充闾、冯骥才、李瑛、雷抒雁、陈建功、高洪波、王巨才、徐刚、张抗抗、梁晓声、阿来、铁凝、王安忆、陆文夫、张同吾、马原、张承志、朱苏进、叶兆言、范小青、池莉、方方、韩少功、刘震云、阿城、刘玉民、黄济人、储福金、肖克凡、迟子建、周大新……这些,都是在她编辑的版面上经常出现的名字。因为有了她的苦心经营,人民日报大地副刊,一时间名家荟萃,星光璀璨。而正是因为有了这些作家的鼎力抒写,才有了人民日报副刊的高出一筹。

        ▲1999年国庆阅兵期间,王玉芳采访空降兵部队方阵。

         文艺部老主任龚达发曾经用一句话概括她与大地副刊的关系:名家写、写名家,此言中肯,此心诚恳。她的经历似乎太过简单:1970年入伍吉林省军区延边军分区通信连;1977年,凭着过硬的政治素质和文化素养,她被挖去空军政治部歌剧团;1984年,转业到人民日报办公厅;1991年,从人民日报办公厅调到文艺部。从此,她便像钉子一样,牢牢钉在大地副刊编辑的岗位上,老黄牛一般一干就是二十余年,孜孜矻矻,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我常常惊叹,那些在文坛上叱咤风云的作家,到底凭什么将自己的得意之作交给了她呢?这种信任究竟来自何处?其实,不消多问,看看她编辑过的文章和版面就明白了。她的版面干净、隽秀、大气,重要的是,厚重、深邃、丰富。不论多么有名的作家,都放心地将作品交给她,因为这是中国文学的高地。
         本世纪初,人民日报编辑楼拔地而起,我们从10号楼迁至16号楼,由传统的办公室改为现代的大平台。在大平台上,几乎每个人的工作都一览无余。为了不干扰别人,她常常在下班后约稿。“这篇文章开头不紧凑,最好能改一下。”“这里写了几个故事,互相之间没有关联,不妨删掉两个。”“大量使用历史材料,缺乏自己的思想,这可不行。”“你看看,这篇文章一共九段,第四段才进入正题,太远了,前后叙事需要调整。”几乎每一篇文章,都有她和作者之间不知疲倦地沟通和商讨。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没有这样的文化传统,怎会有这样的社会影响?没有这样的社会影响,又怎会有这样的文化传统。
         她与她的作者一道成长,一同进步,留下了不少脍炙人口的篇章,这些文章几乎每一篇都被中国作家网转载,集纳在她的两本散文集《泥土的声音》和《走遍名刹》里。在《乌镇之恋》中,她写道:“是的,如梦如幻的乌镇,就似一本发黄的古旧的线装书,永远读不透、读不厌的书,深刻隽永,耐人寻味,刚刚放下,忍不住又拾起;一部图文并茂,意趣盎然的书,那种超脱飘逸闲适让人难以割舍;似一幅永远看不够、看不倦的水墨丹青,意境悠远,永不释怀,还没有离开,就企盼着下一次重逢……天涯遍地皆芳草,何处楼台无明月。”她评价顾炎武,“他读《资治通鉴》后,一部书就成了两部书;他的一部分读记,也就是后来的《日知录》。所以后世学者们谈到治学精神,都不忘提《日知录》的学术价值,还有他那呕心沥血,印证史料,往往很长时间才落笔的严谨态度。可老百姓心里记住的,还是那句激励了多少仁人志士的名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曾任人民日报海外版总编辑的评论家丁振海调任海外版前,一度兼任人民日报编委、文艺部主任,他称赞她的作品“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琢”。作家石英赞誉她的作品的价值在于深厚的情感、浓郁的情致,以及基于两者之上的敏锐的厚重,他将这些“自然应归之于她对文学的悟性与非常努力结下的果实”。
          正因如此,她始终是中国文学的同行者。她与文学作者之间始终是相敬、相知的,这缘于她的正心诚意,更缘于她的坚韧不拔。在很多挑灯夜战的加班时刻,我看到了她的正心诚意、不知疲倦。特别是她抱病工作的几年,这也是她退休前的几年,很多个上午,她在水房打来开水,熨热一袋袋中药,一边喝着中药一边改版。我常常替她感到累。但是,我是懂她的。我明白,她对自己有着严格的要求,不论发生了什么,这要求不可退步。其实,她所捍卫的,不仅仅是自己心中的要求,更是人民日报副刊的原则和规矩,是人民日报副刊的骄傲和尊严。
        是的,我们都懂她。
        她将生命中最宝贵的二十年给了人民日报大地副刊,她已经成为大地副刊的一部分,她和它们须臾不可分离。她爱这里,有时已经分不清是爱这里的每一篇文章、每一张大样,还是爱凝结在每一个文字里的历史脉动、文化印记。这些,怎么能计算得清楚?
         一块版就像一个人一样,是有性格的,也是有记忆的。她走了以后,我曾经去图书馆查阅人民日报大地副刊的历史资料。我发现,翻阅那些版面,我几乎一眼就看得出哪些出自她之手。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二十余年的时光流逝,人民日报的年轮已经深深刻在她的生命里,她也将自己的生命留在每一张报纸里,他们相互理解,相互成就,水滴石穿,水过无痕。
         在这充满尘埃的二十余年的大地副刊的纸页里,我清晰地看到,她如何热烈地参与了中国作家的创作和批评,如何热切地参与了中国文学的发展和建设,如何积极地参与了文学对这个时代的认识和回应。在这落满尘埃的二十余年的大地副刊的纸页里,我清晰地看到,很多个她——石英、王必胜、蒋元明、刘梦岚、杨柏青、常莉、童古丽珂、杜英姿、徐怀谦、罗雪村,以及后来的年轻梯队,他们用他们的努力,守护着大地副刊,共同塑造了这个时代的文学理想和文学情怀。在这落满尘埃的二十余年的大地副刊的纸页里,我清晰地看到,大地副刊的年轻方队——董宏君、张健、虞金星、周舒艺、马涌、王子潇,正与她一道,追随时代,奋力奔跑。如同她潜心呵护的紫鸭跖草,长成了一道壮丽的景观。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1999年11月,王玉芳看望良师益友刘白羽。

          1月18日,那是个星期六的傍晚,我正在广州出差,手机“哔”地一响,我的心猛地一紧。打开,是她的爱人刘之毅的微信:
           “王玉芳已于19点26分安静地走了。”
          尽管早有预感,我还是情不自禁地在屏幕上打出无数个“天啊!”
          玉箫与金琯,芳草何萋萋。
          此时,坐在我身边的,恰也是文学界的朋友们——蒋子龙、陈世旭、刘玉民、肖克凡、储福金、季宇,他们都曾经是她的作者,也是她的朋友,而今,她安静地离开了他们。要不要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们?大家正在讨论艾特玛托夫在《查密莉雅》和《一日长于百年》的人物和结构。人物如何成就了结构,结构如何成就了人物?如同作者和编辑一样,他们其实是相互作用、相互成就。
         我像是一个旁观者,从他们的讨论中跳出来。我决定不要告诉他们,就让她同“查密莉雅”“叶吉盖”一道,留在他们心底吧。
         此时,陈世旭在讲他亲身经历的一个故事,他如何听到邓刚在一个失眠的深夜对他讲述杰克·伦敦的短篇小说《我去看我的姐姐》。
         陈世旭说,小说每一个自然段的开头都写道“我要去看我姐姐”。杰克·伦敦在每一个自然段里,逐渐展开“我”去“看姐姐”的路上的一个个画面,逐渐展开“姐姐”的每一个侧面:她的美,她的善良,她的温情,她的各种美好。陈世旭被小说的激情牢牢抓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邓刚,等待着他讲述“我”与“姐姐”见面的那个高潮澎湃的时刻。然而,就在这一刻,邓刚果决地说出了杰克·伦敦小说的结尾:“我没有姐姐。”
          素来洒脱自负的陈世旭说,那一刻,他一下子怔住了,泪水毫无出息地汹涌而出。他说,因为他陡然明白,姐姐可以是虚构的,可是,我们的每一个文学朋友的内心里,一定都住着一个这样的“姐姐”。
        文学的道路,就是去看“姐姐”的道路。
        我回过头,擦去汹涌而出的泪水,无声地在心里说——是的,我也没有姐姐;可是,在我心里最隐秘、最温暖的地方,也住着这样一个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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