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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桥底下的运河文化
      李存修


　　大运河是一条“历史长河”，也是一条“文化长河”。只要你随手捡起一页历史的碎片，翻开一张文明的页码，都能读到千年运河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中国的大运河和万里长城，埃及的金字塔，印度的佛加大佛塔被人类称为世界最宏伟的四大古代工程。后三项早已成为历史的表述，而只有大运河流到了今天。

　　和着运河心脏的律动，跟着水流的脚步，我到了杭州市区内大运河一座座大桥的桥底下。

　　当我还没有离开杭州的时候，在一次座谈会上，我曾说过这样的话：我没有考察和研究杭州市的群众和领导还做出了什么，你只要看看他们对运河的维护整治，两岸几十千米长的运河公园，公园里一路都是无丝毫异味的泡沫厕所，横跨大河的几十座桥梁，桥梁底下的文化表现……作为一位外地人，你对他们就只会有佩服和感激之心。

　　我去过多次杭州，都是在桥的表面上走来走去，哪有时间去钻桥底？而当我在沿河公园里进行亲水而行时，要一次次从桥底穿过，因此，我也就发现了一个新的文化世界——是一个以桥为载体、以桥墩石壁为平台的有关运河文化的世界。

　　杭州是水边的大都会，不偏不倚坐落在运河两岸，那大运河如同一条游龙从城中穿过。有水就有桥，城中的运河大桥就有几十座。从最北端的塘栖古镇上的广济桥开始，我一一记下了那些大桥的名字：拱宸桥、登云大桥、大关桥、江涨桥、华光桥、露湾桥、德胜桥、潮王桥、朝晖桥、青园桥、中北桥和中河立交桥等等。

　　运河一路是景，但一座座桥梁是景中之景。有诗曰：“碧水贯街千万居，彩虹跨河十七桥。”各具风采的桥梁，阐述着浓郁的运河风韵，我一路走过来，如同参观桥梁博物馆，其造型不一，宏大精美，有石条砌筑的，有钢铁构造的，横亘清波之上。拱形者如彩虹飞架，平卧者像长笛横吹，把人的心留在运河上。

　　潮王桥

　　我们先从潮王桥的桥底开始。

　　桥有两墩，三孔，一大两小。桥墩上有二字：南京。

　　绍兴八年（1138年），宋高宗赵构定都临安，淳熙十四年（1187年）开浚奉口河，使通客船，以平谷直。

　　桥墩一端的石壁上，刻着唐代诗人鲁述的一首诗：

　　芳林村舍旧名传，此日津梁连市庵。

　　叶绿森森桑拓地，野香馥郁艳阳天。

　　晨起百鸟鸣深树，向晚沙河移书船。

　　小憩皋亭频眺望，无涯佳景北关前。

　　另外还刻着三位清人的诗句，他们是王廷梓、沈庚杨和夏廷杰。

　　桥底变诗廊，这是我在其他地方所没有见到的。

　　青园桥

　　该桥有三墩，木栏，桥底立柱上，南北各六个大字：

　　来杭州游运河

　　到北京登长城

　　虽然只有12字，但言简意明。它讲的是旅游的事，到了北京就要去登一登长城，“不到长城非好汉”；而进入杭州，就要游一游运河，因运河是杭州真正的母亲河。杭州是因运河而生，可北京并非因长城而建。

　　中北桥

　　该桥下长达500字的有关京杭运河和钱塘江沟通工程的简介，深深地镌刻在石壁上，让后人不忘前人为两大河流付出的劳动与聪明才智。

　　有赵朴初的书法作品——“双流奇汇”。“双流”是指大运河及钱塘江。

　　另有“建文明河道 为天堂增辉”的大幅口号。

　　有历史说明，有书法艺术，有文明口号。既是艺术欣赏，又是历史的回顾，我乐此不疲！

　　建国北路桥

　　该桥底有运河截污处理工程简介。我数了一遍，共578个字。

　　两壁有“改造运河 造福人民”的大幅书法作品。

　　巨大的桥墩内侧，刻有大旅行家徐霞客画像和《徐霞客游记》章节。在浙江的宁海，徐霞客写出了他的第一篇游记，从此便没有停笔。没有他的游记，也就没有徐霞客，中国也就没有自己的“游圣”。所以说，浙江人在这里纪念他，弘扬徐霞客的爱国主义精神是天经地义之事。

　　艮山桥

　　该桥下的雕刻是一篇短文——《丝绸之府》。

　　明时起，杭州就是全国生丝业中心。这里曾出现了“秦晋燕赵大贾，不远数千里而求罗绮僧布者，必走浙之东边”的景象。随着近代工业的发展，杭州运河北端集聚了丝绸织造工业，出现了“东北隅数千万家之男女”皆谋织业的盛况。

　　杭州丝织业的发达早已载入历史，但很少有人明白这种发达竟与大运河有关：是运河带起了丝绸工业的发展，是运河弘扬了丝绸文化。史上说湖州也是丝路的一个起点，在我看来不无道理。

　　艮山桥下有着这样两句标语：“船在水中行，人在画中游。”

　　这是一种视觉，是种观感，但是用标语表达出来的。

　　京江桥

　　该桥下刻有一诗，很有诗意，富有韵味。但这首诗江北的人看了会妒忌，而江南的人看了则会很得意：

　　江北不如南地暖，江南好断北人肠。

　　胭脂桃颊梨花粉，共坐寒梅一面妆。

　　桥下有两句话，也很美。这是对大运河水上岸上景色风光如实逼真地描绘：

　　春花秋月歌千载，云影波光聚一廊。

　　朝晖桥

　　朝晖桥下有浮雕墙碑记。碑记如下：

　　时光流逝，斗转星移，大运河在华夏大地上已流淌了两千多年。横跨四省二市，沟通五大水系；所经之处，农耕兴旺，城市繁荣，漂远流长的文明，泱泱大国的统一，当属运河之功也……为正本清源，治理运河水质，植树筑园，美化运河环境，不遗余力地保护运河文化遗存可传承运河历史文脉，使古老运河重新焕发青春。

　　杭州市运河综合保护委员会

　　2007年8月

　　我沿运河而行，钻了几十座桥底，钻了一座还想钻一座，如“搜尽奇峰打草稿”一样，每座桥底，就是一段历史，一幅画面，一个故事，一份文化大餐。想了解运河今世前生经历与文化的人，一路走来，就是一顿文化盛宴：生态文化、厕所文化、水上船文化、桥梁文化、建筑文化、文学艺术、绘画书法、雕刻篆镂……

　　我说过，杭州是女性的，是水性的，愿意打扮，希望人家欣赏，但又不善张扬。把如此美好的文化艺术精品放置在桥底，我看只有杭州做得出来。这或许就是一种风格。

　　从另一个角度看，说明管理者和艺术家们胸怀的大度，眼光的长远。大运河是历史的，是现代的，也是未来的。将文化深深地刻进坚硬的石壁上、桥墩上，今天能看，三千年后人们还可以看。如我十分欣赏的印度田野里那些大庙外壁的浮雕，日晒雨淋三五千年了，至今看上去还是栩栩如生。不要搞那些**工程，十年八年就要“改朝换代”。那不叫创造，而是毁坏。

　　杭州市内的大运河，我往返走了几次。印象最深的一段应是从北新大桥到大关桥。因这里河道较为开阔，流水尤显舒展，当然最重要的是历史底蕴深厚，像桥西直街、大关桥、拱宸桥和小河码头等都在这一段。

　　我希望，每一个关心和研究大运河的人士都应该到杭州的运河边进行一次亲水行走，伴随河中的流水，观赏船上人家的生活方式，那一座座桥底下人为的创造与表现，也成了一处处流动的文化风景，让你在风景中想象和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