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旅游文化


　　文｜王宗仁


　　因为这终年不化的皑皑积雪，因为这海拔5300米的超拔高度，也因为这一群兵们富有想象力的开朗性格，唐古拉山的月亮就是跟别处的月亮不一样。

　　怎个不一样？

　　这位众山之王唐古拉老人有一手“独此一家”的绝活儿——月亮变戏法。它很善于把冬天的肥雪与秋叶的皓月揉在一起，储藏在六月的冰窖里，所以，每年盛夏，这儿也飞扬着洁洁胖胖的雪花。入夜，明月镶在雪山之巅，雪映月，雪掩月，纯与美相拥，刚与柔互配，绝妙的风景美景！这时有俩人在屋外聊天，话语落在雪上冻住了，笑容却在月中定格了。雪有大弦之音，月有小弦之妙。雪月将金黄的尘屑洒在山野，如醉如痴。谁痴谁醉？

　　原来兵屋前的一男一女，对面而坐。一个人左肩扛着半个月亮，另一个人右肩扛着半个月亮。男的系系驻唐古拉某连队中尉副连长刘小泉，女的是**姑娘达娃。他们正在度蜜月，不过今晚却无暇缠绵，俩人正商议着“月亮晚会”的演出。据消息灵通人士三班副虎子透露，他俩献出的节目是情歌对唱《会说话的月亮》，曲调是达娃根据藏北民歌改编的，歌词由刘小泉填充。

　　月亮晚会自然与达娃的名字有关。我兴致勃勃地从西宁专程赶来参加“月亮晚会”。如果单单从藏族姑娘达娃出现在晚会上就断定了我此次行动的动力，那未免太简单化了。我想的更多的是这轮美丽的月亮对生活在唐古拉山这个地方的兵门和兵以外的人们是多么不可缺少的精神寄托啊！长年驻守在唐古拉山的兵们是很寂寞的，这里属青藏 “无人区”，难得见个人，院里的军犬给他们做伴，呼啸的山峰与他们对话。孤独的兵们闲暇时总会望着山巅的积雪发呆，企盼着那深深的雪谷里能出其不意地飞出故乡亲人的声音，那姿态丰满的雪峰能变做仙女到身边来。想归想，日子依旧很单调，心中的寂寞一天天长高、增厚。没有色彩的世界实在枯燥无味。于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兵们就有了这样一句凄凄惘惘的顺口溜：“白天兵看兵，夜晚看星星。”一日，有个大胆的兵很果敢地摒弃了这个顺口溜，他说：“看星星有有什么意思？看月亮才诱人呢，月亮里有嫦娥！”他这么一开头，大家都有了话，另外一个兵马上接着说：“月亮是挂在天空的镜子，从这面镜子里能看见家中的媳妇儿呢！”第三个兵脸憋得红红的啥也没说，许久才朗诵了李白的那首《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看得出他肯定是想远方的亲人了。


　　这次关于月亮的话题一直持续到天黑，月照西窗。圣洁美丽的月亮把兵们心头的忧伤、冷漠拂得干干净净。这便是后来月亮晚会的雏形。

　　从此，月亮占据了兵们的心。月亮象征爱情，象征思念，象征希望。唐古拉山的月亮在兵们的眼里变得柔性了，美丽了。特别是它从山那边升起在积着厚厚冰雪的山脊上时，那么动人，兵们都想抱着它入睡。这里一年四季的月亮各有特色：春月绵，夏月阔，秋月甜，冬月远。四季月，四幅画，四种景。

　　当达娃姑娘带着藏家的“月亮”突然出现在唐古拉时，“月亮晚会”便成为军营的保留节目了。首场“月亮晚会”就是达娃筹备的，当时他还正在和和小泉热恋，本来是来连队探亲去，把几乎所有的心力都用在了排练节目上，独唱、合唱、舞蹈、相声、口技……无一不是她的编导，当然她也是演员了。举办晚会那天，附近的牧民、道班儿工人、在兵站投宿的游客，还有从远地去**朝圣的信徒，都来了，把连队的院子里挤的满满当当。谁都想在晚会上露一手，确实也有不少人表演了绝招，那次晚会是在中秋之夜举行的，自然是兵们有意的安排了。从首场演出至今，唐古拉山的“月亮晚会”已经坚持举办了5年，所不同的是，后来的晚会就不固定在中秋之夜了，而是轮流在四季举行。这样，大家可以体会到月亮在不同季节的绵、阔、甜、远。踩着月亮跳舞，嚼着月光唱歌，那才是难得的享受呢？后来，达娃就成为兵们的嫂子了。她仍然在**上班，每年一次探亲假时准时准地举办“月亮晚会”。我参加的这次晚会是在盛夏的“阔月”里举行。毫无疑问，从**赶来的小月亮达娃给晚会增添了一道独特的风景。他和刘小泉的对唱《会说话的月亮》绝对抓人心，俩人一问一答唱得豪爽。月亮为什么爱雪山？因为山中有个望月的兵哥哥。月亮为什么那么甜？因为雪山怀里抱着温泉。月亮为什么会唱歌？因为**河流到了唐古拉……


　　兵们告诉我，过去每次晚会一开场，特别是演到热闹之处，连藏在深山旮旯里很少露面的野生动物也被惊动得溜出来，远远地张望着……

　　这时，天悄无声息地下起了雪。雪夜，月儿还是那么明亮。

　　作者简介


　　王宗仁，笔名柳山，生于1939年，陕西扶风人。1957年毕业于陕西省扶风中学。1958年应征入伍，历任汽车七十六团政治处见习干事、书记，青藏兵部宣传处新闻干事，总后勤部宣传部新闻干事、宣传组组长，总后勤部政治部创作室创作员、主任。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诗研究会副会长、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常务理事、中国散文学会名誉长，国家一级作家。曾获第五届鲁迅文学奖、全国第一届优秀报告文学奖、全国第四届优秀青年读物一等奖、中国图书奖、**图书奖等。代表作《雪山采春》《鲜花开在山那边》《荒原与人》《藏地兵书》《太阳有泪》《青藏线》等。散文《藏羚羊跪拜》被选入语文课本（上海版)。迄今共出版散文、散文诗和报告文学专集40余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