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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定统:激*情的青春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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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9 19:25:2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志愿军战士张定统浙江温岭人,在胡炜师长的引导下参军了中国人民解*
军,1952年赴朝鲜抗美援朝……2009年11月,儿子孔维克带着母亲张定统与阔别了六十年的老首长、军委办公厅主任胡炜在北京见了面。2017年女儿孔薇薇带着八十多岁的母亲张定统参加了湖北卫视《大王小王》八一建军节的特别节目,讲述了烽烟滚滚的故事,感动了现场无数观众……2023年10月17日,张定统的子女孔维克和孔薇薇,将母亲珍藏了七十年的抗美援朝物品,捐赠给母亲的家乡浙江温岭博物馆,黄亚洲的妹妹黄亚瑟也代表哥哥捐赠了书籍《中国亮了》和《花门坊八号》!

 
 激 情 的 青 春 岁 月
        张定统

  1950年,刚刚诞生的共和国百废待兴,在国际上又面临着严峻的形势:美帝国主义侵略朝鲜,战争直接威胁着新生的共和国、威胁着饱受战乱疾苦、刚刚获得和平解放的中国人民。在民族存亡的关键时刻,党和国家向全国人民发出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号召。


  1952年春天,我所在的部队——东北战车三师(901)部队开始了战前的总动员。那时我才20岁,担任医护工作。作为一名共青团员,我毫不犹豫地写了申请书,最初领导未批准(由于解放初期部队文化普遍较低,虽然我是担任护士工作,但业余时间还要**教学,工作难以离开,因此申请未被批准),但我还是坚决要求上前线,总感到目前祖国最需要我的地方是朝鲜战场,那里的伤病员更需要白衣战士,我们共青团员应该带头奔赴战场。经过三次递交申请书,终于在1952年6月20日领导批准了我的申请,我如愿以偿的参加了中国人民志愿军,被编入装甲师。我们的大军于6月22日换上了新军装,雄纠纠、气昂昂地跨过了鸭绿江。

  过江的前前后后

  过江前,我们在安东学习了三天,并写下决心书,大意是:打仗是不能怕牺牲的;要放下包袱,不能有想家思想;遵守朝鲜的一切制度,不损害朝鲜的一草一木;决心要以生命来保卫朝鲜人民、保卫祖国……。

  6月22日晚,我们由安东出发,安东是个边境城市,夜间灯火辉煌,街上非常热闹。过鸭绿江大桥约10分钟,过江后,看到这边却是一片漆黑,凄惨荒凉,这10分钟我好象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在闷罐车厢里,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们到了第一站——新义州。半夜下车,我们三位女同志(我属师司令部,那二位是政治部和后勤处的),由一位向导把我们带到朝鲜老百姓家里,这家住着一位老大娘和五、六个孩子,这些孩子都是失去父母的孤儿,他们很听话,看到我们的到来,老大娘和孩子们露出了笑脸,以表示欢迎,那时我们不懂朝鲜语,只好用表情来表示深切地谢意。

  我们装甲部队,行军一律用汽车,三辆汽车一组,每辆坐10人,由一位车长负责安全,按规定每车只许跟乘一位女同志,如发生危险车长要承担一定的责任。车长的任务是非常艰巨的,他多次告诉我,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护女同志的安全。我说“我不怕,我要同其他男同志一样,你放心,我又小又瘦,跑起来轻巧,保证比男同志跑得还要快,这三道封锁线我一定会安全通过的”。我们每天夜间11点就出发,翌晨三点到达驻地休息,平常在开车前进中可开照明灯,快到封锁线时马上要关灯,此时一片漆黑,渐渐地听见敌机的隆隆声由远到近越来越响,简直震耳欲聋,车内的说话声也听不见,不一会听见我们车的前后左右都在丢炸弹。我们的司机非常机智、勇敢,他一刻不停地往前行驶,他在躲过一颗炸弹后沉着地对我们说:“你们放心,如果我牺牲了还有副司机呢,他会安全地将你们送往目的地的。”这时的车长更紧张,不断地喊着我的名字,惟恐我睡着,在这种情况下我哪能睡得着,我告诉他:“你放心,还是注意其他同志们吧!”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我们终于闯过了第一道封锁线,这时大家的神经才慢慢地放松下来。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驾驶员告诉我们,前面就是东平壤,大家可下车休息,我们仍住在朝鲜老乡家,我们三位女同志住在一起,由各车的车长负责安排住宿吃饭等一切琐事,因为晚上行军白天必须休息,最辛苦的要算是三位车长,他们即要找30多人住宿的地方,还要找伙房做饭(每辆车都带一名炊事员)。五天以后,我们闯过了三道封锁线,安全地找到宿营地。由于天气太热,男同志们都想去洗个澡,我们三位女同志则被安排休息。到了开饭时间未见车长来喊吃饭,以前每天都很准时。可到了下午3点仍未来喊,我们挺纳闷,肚子也在唱空城计了,因此,我们三人决定去问一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我们又不知道他们的住处,根本找不到,无奈只好回来了。到了下午6点钟,战士们都回来了,沉痛地告诉我们:车长在抢救一位落水的同志时,不幸被洪水卷走了。他们从上午一直捞到下午也未见尸体,没办法只好放弃。这位车长原是司令部的一名参谋,暂到我们车来当车长,虽然大家认识他只有一星期的时间,可是他的一举一动,他对工作的踏踏实实、任劳任怨,对同志们的热情关

  心,深深地印在我们心里,他是一位可敬可佩、可歌可泣的兄长,也是一位真正的英雄。我心里在想,从此大家再也见不到他了,而他的身影却永远留在我的脑海里。

  从鸭绿江到达目的地经过7天7夜的时间,虽然我是坐第三辆车,但是我所坐的车却是最早到达目的地,后来听说前面的两辆车部分同志受伤。后面的汽车也伤亡不少,可我们所坐的汽车却是安然无事,汽车表面受到一点损伤,可见我们这位驾驶员同志的技术多么高超,加上他勇敢机智,使这次驾驶任务完成得非常出色。我们到达目的地——黄海道新幕面(音译)朝阳洞。天还未亮,一师留守的同志们早已在那里等待着。我们的汽车一到,大家就招手欢呼,欢迎我们的到来,这时我们非常兴奋,将一路的紧张、疲劳,早已忘在脑后了,换上了胜利的欢笑。

  残酷的战争生活

  我被分配在坦克第一指挥部门诊所工作,该诊所是为师部及前线的伤员提供医疗服务的,原有军医一名,医助二名,护士二名,司药一名。由于我是一位护士,师领导考虑到一个女同志每天晚上要爬几座大山给连队战士**,非常不便,为了工作的需要,经党委研究决定让我改行作司药工作。当时我顾虑重重,因处方上除了姓名是中文外,药名、用法、用量等均是拉丁文,而我从未学过拉丁文,连A、B、C、D的字母也未学过,怎么能担当此工作呢?所以有些顾虑,后经领导作思想工作,我想党委既然那么相信我,我就要排除一切困难来完成党交给的任务,最后我愉快地服从了组织的安排。改行后由李司药安排我的短期业务进修,规定每天上、下午学习两节课,学半个月就要正式上班。为了争取早日上班,我在课余时间自学,前两天学习25个字母,第三、四天学习拼音,其余三天学习药房内全部的药名,第八天即开始工作了(提前一星期上班),同志们都觉得非常惊奇,没想到我学得那么快。为了不使工作出现差错,我也想了不少小窍门,如:将每瓶药的瓶底贴上中文,以便对照等等。朝鲜是我人生的闪光点,是我思想的升华点,也是我工作的转折点,我由一名护士转为药剂人员,后提升为主管药剂师至57岁在山东汶上县人民医院离休。

  1953年,在师司令部召开的“三八国际妇女节”的大会上,我被评为优秀团员(全师司令部一名、政治部一名、后勤部一名,技术处一名),我们在一起合了影,并受到了物资奖励。

  我在朝鲜两年多的时间里分停战前和停战后两个阶段。停战前的生活是比较艰苦的,两年多来,我们从来没有吃到过新鲜蔬菜,因为上级规定不能动用朝鲜的一草一木,主副食都是从祖国运来的,尤其是停战前,要通过三道封锁线才能运到,驾驶员冒着生命危险运来的食物,我们每位志愿军战士视如珍宝,能吃上点干菜就觉得很知足了,这都是祖国亲人奉献给我们的!那时不但生活艰苦,就连最起码的厕所也都没有,我们要爬到后山去解手,还要防空,特别在冬天下雪时,山上非常滑,根本上不去,只能很艰难地攀着树叉往上走,常常滑下的路比爬上去的路还要多,还不如蜗牛爬墙快呢!最困难的还是下山,下雪时根本找不到路,我就干脆在山顶坐着往下滑,跌得头破血流是经常的事,直至第二年冬天停战后,我们住在朝鲜老乡家里,生活就方便得多了。那时志愿军战士充分感受到祖国人民的深深厚爱和温暧,成车成吨的食品、被服由祖国运来;全国各条战线和中小学生的慰问信象雪片一样飞入志愿军的手中;各种慰问团到前线演出……。

  著名豫剧表演艺术家常香玉亲临前线慰问演出,因她捐献了一架飞机支援抗美援朝而倍受志愿军拥戴。我记得那是停战前后,她来我军(坦克第一指挥部)慰问演出,本来我们的会议室(大防空洞)开会只能坐200多人,为了迎接她们一行来演出,扩建至1000多人的更大的防空洞,这时正遇停战,我军欢迎祖国亲人和祝贺中美停战谈判胜利举行一次晚会,常香玉在我们指挥部演了七夜戏。第一场是“花木兰从军”,演出完毕,我代表第一坦克指挥部上台向常香玉献花,她立刻拥抱着我并转了一圈,现在回忆起来一辈子也忘不了那时的幸福情景……。

  我们白天行动很不方便,随时都要防备敌机侵入,洗衣服要下山走5 - 6里路以外的地方去,一手拎着衣服盆另一手还要拿着一根枝叶茂盛的树枝作掩护,敌机来空袭时,我们马上站立不动(像棵树似的),待敌机飞

  过后,我们继续再走,幸亏四周山头上都驻有高射炮营的战士来保护我们,所以敌机不敢超低空飞,否则我们的高射炮即可击落它,飞高了它无法找准目标。敌机侵袭我们的目的,是想炸毁我们首长的防空洞,敌机每时每刻都在寻找机会进行侵袭,我们不得不随时在防空,连湿漉漉的被子也不敢晒在外面,因被子目标太大,如不注意看守随时都会有危险,虽然我们的被子和衣服都是草绿色的,但也不敢往外晒,必须要看守着,随时要作收下的准备,我们每天都非常紧张,惟恐敌机偷袭。我们的防空部队恪守职责,始终未让敌机侵犯首长驻地,并且曾击落过一架敌机。

  那是停战前的某一天,师部有几位同志来找我,让我去离本所30余里的地方去了解一个美国俘虏,因为美国佬说一口英语,他们听不懂,他们认为我会英语(国为处方上写的全是拉丁文),我便和所里一位杨军医一块去,原来这个美国佬早已预先作好俘虏的准备,我们到后他马上从左上口袋中掏出一张纸,上面用中文打印着中国人民志愿军如何优待俘虏,反面是朝文,可能是写着朝鲜人民军如何优待俘虏吧!以此推测,也许每个美国航空员都佩有此证,以备随时做俘虏时用,他又在右口袋中取出一张照片,内有他本人还有媳妇及孩子,他行了一个大礼,并用生硬的中国话说着:“请长官原谅,志愿军政策好,不杀俘虏,放我回家和老婆孩子团聚吧。”事后同志们将降落伞的绳子分割开作为战利品分给大家作纪念,我至今还保存着呢。

  在战争年代,年满18 - 45岁的朝鲜男性公民均要尽义务服兵役,只有妇女在田间参加劳动,有的身上背着幼儿,头上还要顶着东西,甚至是浇地用的大小便,也放头上顶,肩上是不会挑的,手上也没见拎过,男的老者挑东西时必须有个木架放肩上,然后东西放在架上就这样挑,因农村缺乏男劳力,所以妇女特别辛苦。我在朝鲜两年多的时间里,只碰见过一位20多岁的男青年(后来才知是个特务)。某日早晨约六点钟,我去沟外洗脸,那青年也在那儿洗脸,他很有礼貌地和我打招呼,身上穿着普通老百姓的衣服(白衣、大裤裆的白裤)我当时非常诧异地问他:“你没服役吗?”他说他得了肺病暂回家休养,那时我对他的回答非常怀疑,因他的

  外貌根本不象有病的样子,我及时向领导汇报,经审查此人果然是个派遣特务。因为我们坦克第一指挥部的总指挥部驻扎在山沟的防空洞内,敌人已拍下照片,始终未曾投弹,只怕投不准。这个特务是想来搞情报的,不巧被我发现,保护了指挥部的安全。

  回忆起在朝鲜时的往事,劳动强度最大的工作,要算是挖坑道了(如不停战,我们要作坑道战的准备),某天上午赵司令员在师、政、后、技(师令部、政治部、后勤处、技术处)排以上干部会议上作挖坑道动员报告:为了今后战斗的需要,全体指战员,无论男女,级别高低,总之,上到司令员、下至炊事员从今天晚上开始,每天8 - 10时是挖坑道时间,要求全体同志们一律参加,不能以任何理由拒绝参加……。因为我单位是师直门诊所、是司令部直属单位,挖坑道小组分好后,我被分配在司令部的某一组内,每组大约20人左右,我组有女同志三名。干活首先是打洞眼,一人把住钢钎,另一人拿大锤子往钎上打,要将石头打进一尺深度,才能放进雷管,然后点火爆炸,锤头最小的8斤,大的20斤重,我自知力气小,选择个8斤的往上轮,当举起后却怎么也砸不上去,另两个女同志也选择8斤的,但她俩打得很好,真使我羡慕。这时我十分惭愧,觉得无地自容,怎么办呢?难道就不参加了吗?不!第二天我抽空隙时间,偷偷去工地举着锤头慢慢在山上试敲,一次比一次举得高,一天比一天打得准,经过三天的锻炼,终于和同志们一起参加劳动了。我第一次的成绩敲了八下,觉得手酸立即放下,否则敲不到钢钎上而敲拿钎人的手上是要出事故的。我们二人一组,20人分为10组,轮流一遍又一遍地敲,敲到一定的深度,才能放上雷管。开始是放一根雷管,过了几天爆炸的面积在增大,我们就放两根雷管。两根雷管的药捻不一样长,先点长的后点短的,让它们燃到一定程度刚巧一起爆炸,人要快速跑到洞口,常常刚跑到洞口即能听到爆炸声,几分钟后我们进去用铁掀将石头全部清出洞外,接着又开始轮锤然后再放炸药……,一个月后洞越来越大,我们就放三根雷管,一根比一根长,这时离洞口的距离也越来越远,很难瞧见洞口,只能凭见到的一点点亮光来判断哪是洞口。我当时非要点这三根雷管,全体同志都

  不同意,说一根两根不要紧,点三根太危险了,就是我们男同志心里也是惧怕的,我却说:“男同志能干,我一定能干,这又不是力气活我拿不动”。无奈他们只好让我点了,当时我在点第一、二根雷管时尚能沉住气,当点到第三根雷管时,发现那两根雷管的火花燃得很旺,心里一着急,我的手不由自主地就发抖,怎么也点不着它,心想完了!我大概要和大洞同归于尽了,这么一不在乎,猛然间竟点着了,高兴得我赶快往洞口跑去,突然觉得地上有块什么东西绊了我一下即摔倒在地,这时离爆炸的时间还有一分钟,洞外守护的同志可吓坏了,急忙冲过来把我拖到安全地带(洞外),刚出来一秒钟,我还没反应过来,即听见了爆炸声,好险呀!我高兴得忘了害怕跳起来说:“我成功啦!”幸亏这次事故没有出现,同志们救了我一次生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大约过三、四个月,后山的政治部同志挖坑道往我们这边会合,我们双方都能隐约听到对方的说话声了,似乎隔一堵墙的距离,我对着墙大声呼喊:“我们快会师啦!”这时我的大锤进步到能举敲100多下,同志们每天鼓励我(因为那两位女同志都累病了,早不参加了)。我那时扎两根小辫,头发较硬,经常坑道挖到一半,由于出汗过多,头发即披散开,坐在洞外休息时,同志们开玩笑地说:“电影上是白毛女,你像个黑毛女坐在山洞口,我们给你照张相作纪念吧!”。我感到遗憾的是我没能坚持看到和政治部同志“会师”的情景,因我挖坑道到最后一天,锤头都能轮到280下,同志们齐心在喊一、二、三、四、五一直喊到280下,这时我已筋疲力尽,大汗淋漓地瘫在洞外,第二天竟发高烧40多度,同志们急忙把我送往医院治疗,待我痊愈出院后他们早已“会师”了。

  1953年春天,我在朝鲜碰到过中国的战友——廿一军六十一师卫校校长的通讯员小王,(我曾经在此校学习过)。事情咋这么巧,我真没想到老战友能在此会面,何况是异国他乡,当时他也根本没想到从半山腰走过来的一位穿着马裤军服的人是我,他怀疑地、试探地(看样子走路像我)喊着:“张—定—统!”我当时转身往下瞧,一位穿步兵服装的(模样看不清)当然不是在喊我,我一定是听错了,我又往前走了10多步,他还不断地在喊

  我的名字,这时听得非常清楚了,的确是在喊我,可我觉得太奇怪了,步兵的战士怎么会认识我呢?我停下脚步,他快步地往上走,走近时模样看清楚了,真使我喜出望外,根本未想到在异国他乡会碰到以前在步兵时的老战友,算算时间虽不到两年,但我自52年春天调东北装甲部队后,又报名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这一年的变化多么大呀!好像过去了十年似的,老战友突然重逢是多么难得,他告诉我六十一师也上朝鲜来了,和坦克师的一个排配合作战,那天我们特别兴奋,便海阔天空地攀谈起来……。

  在朝鲜虽然过着艰苦多险的战斗生活,但也有丰富多彩的精神生活。每个星期六晚上,我们师、政、后、技四个大系统合并开一个舞会。由政治部的文工团奏乐,会议室是只能容200多人坐位,如变成舞厅,则要将凳子搬到四周,中央空出地方当舞池。因人数多,地方小,男同志不能全部参加,只有营以上的干部和全体女同志能参加,我们女同志实在太少,只得特约野战医院部分不值班的女护士来参加,防空洞四周挂上防空布帘(两层布,外黑内红)光线一点也透不出去,外面经常隐隐约约听见轰炸声,我们都知道这声音来自在山后,因四周有高射炮营的同志们在掩护,防空洞里是很安全的,所以我们仍然照常愉快地跳着,似乎外边什么都没有发生。有一次,东北军区严司令员(听说他和朱德总司令很要好)来我军视察工作。某星期六晚上,我们照常进行舞会,对于跳舞,我不太喜欢,所以没有学好,严司令员来请我跳,我又不能拒绝,由于太紧张不小心踩了他一脚,我感到很抱歉,他却非常大方地说:“不要紧,你不会跳,我教给你吧!”结果他教了我一曲。在回国后的一次看电影时,从新闻简报中(五十年代,看电影首先要加演新闻简报),看见了朱德总司令和严司令员在对一架飞机模型比比划划的镜头,我们全体同志不约而同地喊着:“严司令员!”“严司令员!”不一会儿镜头即过去了。不错,朱德总司令和严司令员的确是好朋友,好战友……。

  艰苦恶劣的生存环境

  朝鲜的冬天非常寒冷。停战后我住在朝鲜老乡家,早晨五点半钟天还未亮(部队的作息时间,夏天五点起床,冬天五点半起床),我起床后即

  去井边洗脸,这口井非常浅,只要拿个小铁桶往下一弯腰,即能提上半桶水足够我刷洗,谁知水井周围的水被寒冷的北风吹过后,一夜之间全结上了冰,当我弯腰时一不小心将一只脚滑进水井里去(好险呀,如两只脚都滑进去我就没命啦!)。因天太早,朝鲜老乡这时都未起床,卫生所唯我一个女同志,所以住在老乡家,当时我马上将脚拔上来,棉裤湿了半截,我即跑到司令部收发室去烤,一路上我这半条湿裤子哗哗作响,原来已冻结成冰了,当时我的脚已冻麻木也不觉得冷,收发室的同志们看见我这狼狈样,又可怜又好笑,赶快帮我生火烤起来,脚慢慢才有了知觉,结果棉裤却烤焦啦!就这条烤焦的棉裤伴我度过了1953年—1954年春,待春天换夏装时才换掉。

  在朝鲜有一件事使我终身难忘:我在卫生所每天都看到炊事班的同志到后山去打柴,三人一组,午饭前挑着柴火回来了。每天如此。有一天仍是三人出去,午饭后仅见两人表情悲痛地回来了。我想一定是出了意外,便问道:“老王同志呢?”,他俩泣不成声地说:“被毒蛇咬死了,我们根本就没看见蛇,只管自已打柴,他大喊一声,我俩便跑过去,他当时还会说被蛇咬了,我俩扶他起来,他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了,我们又没蛇药,急忙找个带子想扎住伤口,认为可能会好些,可是一会儿伤口由红变黑,他马上就不省人事了,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死了,我们只得回来报告领导。”老王虽然死了。但他是为人民而光荣牺牲的。

  还有一次,我有病住院,防空洞病房是比较讲究的,房顶和四周都用白布装饰,比较干净。某日早晨,听到有位男同志在外边呼喊,说清晨未起床时感觉被窝里很凉,赶快起来打开一看,一条蛇趴在被窝里,吓得他赶快往外跑,我跑过去对他说:“长蛇不会仅有一条的,必有两条,”我们大家都往屋里找,结果在布幔里发现有点动静,拨开布幔又发现一条蛇。我们共捉住了七条,都是无毒性的,听说只要不去动它,它是不会伤人的,但也很可怕。

  一天吃过晚饭后,我在等值班护士来**,那天的值班护士是韩锦秀,因为医院暂没有女病房,给我安排在一个小防空洞内,没有门,每天由值

  班护士来作伴,夏天的八点钟,天似暗未暗,我准备下山去找值班护士,一路上我喊着韩锦秀的名字,远远听见韩锦秀在护士办公室内传出的声音:“小张,千万别下来,门口有老虎……!”我往下一瞧,啊!看见黑乎乎的远处像有两盏大灯笼在发光,这可能就是老虎站在门口吧,当时我吓得像没魂似的,不由分说即往回跑,后面则听见有叭叭叭的脚步声,完了!老虎跟来啦!我没命地跑,不知是我脚步在山上的回音,还是老虎在后面跟的脚步声,一直听到后面有叭叭叭的声音紧跟着我。我跑回防空洞,本能地去关门,呀,没门!没有退路了,只能一直奔到最里面将自己拼命地裹在被子里面(因防空洞阴凉、潮湿、夏天也要盖棉被的),浑身像筛糠似地不住地哆嗦,我想这一下可真完了,必进虎腹了。也不知道哆嗦到什么时候,韩锦秀回来了,颤颤惊惊地喊我的名字:“定统,你还活着,没被老虎吃了吗?”我这时才知道自己还真的活着,猛地揭开被子,浑身是汗,我们痛哭地抱在了一起,她拧开灯看我全身像个落汤鸡似的,从头发直到脚底全被汗水湿透了,那晚我俩哪里还能睡得着觉,一会儿她问我睡着了没有?一会儿我问她睡着了没有?问来问去谁也睡不着直到天亮,第二天战友们看到我们俩人都不像人样了。我俩竟一连几天几夜不能睡觉,一闭上眼睛,就像有两盏明晃晃的灯笼浮在眼前,从那以后,我每晚要用手巾蒙住眼睛并服安眠药才能睡觉。回国后经各种治疗也无效,从此落下一个顽固的神经衰弱症,也是折磨我几十年的终生痼疾。

  勤劳友好的朝鲜人民

  停战前我们志愿军全部都住在防空洞里,大部分防空洞都漏雨,凡是不太漏雨的防空洞都作为工作室,漏雨的作为住宿之用,每下一次雨,洞外早已晴朗,防空洞内至少还得滴答两三天的水,炕上全是湿漉漉的, 我们没有栖身之地,只得坐在那里睡。有时坐着每夜还要转换几处地方,否则就要淋湿的。白天要防敌机,晚上还要躲雨水,真难熬呀!停战后,突然像到了天堂,好像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终于白天可以说说笑笑大摇大摆地去洗衣服,什么也不怕了,晚上再也不用住防空洞了,可以住在朝鲜老百姓家了。朝鲜老百姓对志愿军很友好,把我们当亲人,老百姓家一般

  都挂三个人的像:斯大林、毛泽东、金日成。我们志愿军也多与当地人交朋友,他们教我们唱歌、学朝鲜语言,我们则教给他们中国语言,教给小孩中国文字、算术等,朝鲜的教课书除了朝文外,旁边还注有中国字,所以我们完全能看懂。朝鲜文的拼音法也很易学,很快我们即会念报纸了,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朝鲜的阿妈尼们多数会三国语言(即中、朝、日语)常常是我们念报,她们再告诉我们内容,形成了奇特的“共生现象”。我们相处得非常融洽,他们有时把我打扮成朝鲜人的样子并在一起合影留念。至今我还珍藏着一批那时的照片呢,常常拿出来看看,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年代。

  1954年春天,我们坦克指挥部接到上级命令,除部分同志留守外全体战士一律回国,因为这是军事秘密,绝对不能告知朝鲜百姓,所以我不得不和朝夕相处的朝鲜群众不告而别。后来,一位留守的同志写信告诉我,我的国际妹妹金顺必(她搞防疫工作,在朝鲜也都有中国话喊我姐姐)有一天,一手拎着鸡蛋一手提着苹果来看望我,当得知我已回国时,她竟哭得死去活来,谁也劝不住,朝鲜老乡说她父亲死时她也没有哭得这么悲痛,她一直哭了好几天,留守的同志无奈之下只得告诉她我的地址:中国人民**坦克三师(九0一部队)门诊所,这样也才怏怏地回家。不久我真的收到了她的来信,因为她不会中文,是她姐姐代写的,我们共通过两次信,以后我转业了,从此失掉了联系。

  朝鲜对教育比较重视,在如此朝不保夕的战争环境里,每个儿童都必须上学,那时根本没有学校和教室,由老师领着学生躲在山洞里上课,正巧,我们“坑道医院”旁边就有一个“坑道学校”。虽然环境如此艰难,但她们教出来的学生却非常有礼貌,每当我碰见学生放学时,每位学生都向我行礼问好,朝鲜不但学生有礼貌即便是家庭妇女也是如此,她们在路上如对面碰见老大爷(只要比自己岁数大,不管认识与否)都要打招呼问安,表现着朝鲜人民纯朴友善的习俗。

  战争年代朝鲜人民非常艰苦,到处都是倒塌的房屋。有一次我们卫生所几位同志和司务长约我去新幕面赶集(在战争前新幕是很繁华的集

  市,战争后一间房子也没有了,都是搭起帐篷卖东西,集市一过拆掉帐篷,又是一片荒地),我看见一位身穿中国妇女服装的青年,大约18岁,她一见我十分亲热并拥抱着我,口中喊着:“中国老乡,我可见到中国女老乡了!”她说从来没有见过女志愿军,这是第一次见到,所以分外高兴,她将买来的鸡蛋一个劲儿地往我口袋里装,并问及中国的情况,谈论中得知她是在朝鲜生长的中国人,她妈妈从小跟外公外婆自山东来的,她虽没有去过山东,但却非常想念家乡,为了纪念家乡,她妈妈全给她做中国衣服穿(这次穿的是大襟的上衣),完全是山东农村妇女的装束,在朝鲜见到是很特殊的,所以她在人群中也特别引人注目,她虽然穿着山东的衣服却一辈子没去过山东,感到很遗憾。其实,当时我对山东也非常陌生(怎么也未想到后来命运竟安排我嫁到了山东,并在这片土地上度过了下半生)。

  有个星期日,赵司令员和政治部主任约我和胡新辉同志去百花里赶集,但那里也没有房子,搭着大帐篷,就地坐着卖东西,一堆一堆的东西,一声一声地叫卖,非常热闹。由于男人都去打仗了,剩下的全部都是妇女,因为语言不通,不知她们比比划划在说些什么,卖着什么,我们住下一看,一堆堆雪白的食品,不知道是啥?在中国没有见过,赵司令员说他带着朝币,叫我们大家就地坐着吃午饭吧!我和胡新辉两人都吃不惯朝鲜的食品,简直没法下咽,还不如中国的菜窝窝好吃。我看见赵司令员和王主任他俩吃得津津有味,我感到即惭愧又奇怪,我俩是吃大灶的,还不如他俩吃小灶的能吃苦呢。回来时我问他俩,你们真觉得好吃吗?不咸、不淡、不甜、软呼呼的什么味也没有,怎么能咽得下去呢?赵司令员告诉我,他是当大兵出身的,那时候爬雪山过草地能吃上这些东西已是不错了,我是这样想着才能吃下去了。噢!我明白了,艰苦的斗争生活磨练了他们的吃苦精神,正是这种伟大的人格力量才使我军在解放战争中,乃至朝鲜战争中取得最后胜利。

  青 春 无 悔

  转业后我被安置在吉林省舒兰县人民医院工作,当时我的失眠病最重,有时竟会连续几天几夜不能睡觉。那时候全国医学界学习苏联的巴甫

  洛夫学说,偏僻的小县城没人会讲此理论,后来县卫生局挖了一个人才,会讲“巴甫洛夫”,于是便组织全县医务人员听讲。说来也算缘分,我们医院调来一位山东的小伙子,专会医治疑难病症,我一看即是那天讲课的人,便留下了很好的印象。让他为我诊治失眠病,他采取一个奇特的精神疗法,从此也结下了姻缘,直至随他返回故乡——山东省汶上县,被安置到汶上县人民医院工作。

  我参加了县人民医院的创建,由于有战场上的拉丁文知识,处理了一大批在当时来说谁也不认识的“外文”药品。我在西药房药剂师位置上一干就是37年,直至离休。由于我的病,不能值夜班只能值白班,尤其文革中,大家都搞运动,白天从配药、管理**品和贵重药品到窗口划价、取药全是我一个人,全县的老病号都认识我这个“老药房”脸。我这个人生性认实干,不会多言多语,活得也很满足,不少同志说我37年来埋头苦干工作,不仅踏踏实实地奉献了一生,也带出了一批批的年青人,却既无提职长薪,也从不提要房、换房等生活需求,似乎太傻了,可我觉得人活着要对得起良心,并为社会和周围的朋友(作为医务工作者说即为病友)我作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比起那些在前线牺牲的战友来说,我们活着的人已经够知足了。在抗美援朝中牺牲了14多万人,连毛主席的儿子毛岸英也牺牲了,我们活下来的人算是幸运者,还能讲什么待遇呢?唉!人老了爱回忆往事,尤其是在三千里江山奉献出我青春年华的那些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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