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先：桃花雪奇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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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城的春天是个贪睡的女子，总是醒得很迟，别处已是田夫歌垄，茶女穿梭，她才睁开惺忪的眼睛，伸一伸懒腰，披上绿色的霞帔，施朱傅粉，款款缓缓地走出去，与百花千草约会。尽管如此，这迟来的约会又常因突如其来的雪的造访而中断。
     “五一”前夕，南国已骄阳似火，中原大地也已繁花似锦，可阳关外的名城——乌*鲁木*齐居然下了一场大雪。虽然听友人说过这里有五月下雪的记录，可一旦亲历，还是有点儿意外。气温陡然下降，中原旅人来前虽作了适当准备，但罄其所带衣衫也抵御不了这不约而至的寒冷，只好学古代闺秀，足不出户，呆在旅馆里。岂料在这斗室中也会有令人兴奋的发现。
     早晨一起身便习惯性地去拉窗帘，刚拉开一条缝，迷蒙的双眼就被强烈的白光刺得闭上了。稍微适应一下再睁眼而望时，却发现窗外天苍苍，远处雪茫茫，楼顶和树枝上积存着厚厚的白雪，漫天的雪絮正随风飞舞。我的心情顿然受眼前雪景的激发，被袅袅的精灵撩动，急忙打开门窗邀雪花进来，借她的清爽涤荡室内一夜的浊气。
    这雪不愧是大西北的，真够奔放。窗户刚一打开，她便像久别重逢的恋人一样，一头闯进来，扑入我的怀抱，亲吻我的面颊。我被她热浪般的激*情*吓了一跳，心里忍不住嗔道：“哎，你可温柔点！”便转身把门关上。失去了空气对流的操纵，她果然轻柔了许多，可又像是对我生分了，不再亲近我，怅然若失地随意飘落到窗台上、床单上，一副伤心模样。我索性把窗户也关上，隔窗静静欣赏雪花飘飘荡荡、悠悠洒洒的舞姿。
    她的舞姿确实是轻灵迷人的，胜过蜜蜂和蝴蝶轻巧的翅膀。这若危若安、若往若返的姿态很容易让人想起洛神的凌波微步。而她的舞态则像醉酒的文人雅士——诗仙李白醉酒时想必是这般飘逸潇洒。
    这当然是有风但风又不大时雪的舞姿与舞态。假如没有风，不是这样；假如风凛凛冽冽，也不是这样。没有风的时候，雪花是静静地飘落的，虽不如雨线笔直，却也没有太大的弧度。无风时的雪多半是小雪，而大雪往往伴随着大风。这时的雪如棉似絮，一簇一团，在风的鼓动下仿佛要将人间搅个天翻地覆。它们好像不是从天上下来的，而是横扫过来，又席卷过去，若碰到房屋阻挡，就会有雪柱像旋风一样从地面疾冲而上，让人觉得天地的位置倒了个儿。这万马奔腾、蝗虫铺天般浩浩荡荡的雪团已经失去了女性的柔媚，彪汉一样挥动着雪鞭，生冷地抽打在行人的脸上、身上。大自然中还有比雪——这边城的雪更温存又更泼辣、更多情又更冷酷的物什吗？啊，乌*鲁木*齐的雪，我爱她又有点儿怕她了。
    外出就餐时发现刚刚吐放的榆钱儿落了一地，浸着水，软叽叽的，口香糖似的黏在地上。抬头往树上一望，心中不禁一凛：呀，鲜嫩的雀舌般大小的树叶多半被打蔫了，缩着身蜷着边，颜色灰暗，如同霜打后的红薯秧。公园里少见的迎春花和桃花还未来得及将自身的美完全展现，就已蕊残叶败了。面对此景，我对一向喜欢的雪生出了一缕怨意，甚至有点儿厌嫌她了。但仔细一想，这怪不得雪，如果不是那如狼似虎的西伯利亚的狂飙，天性温柔的雪是不会这么残酷的，她也许只是想用自己的洁白纯化这个世界，或是作为陪衬与铺垫，映衬得草更绿花更艳而已。于是，我又原谅了她。只是不知温煦的阳光几时才能将这受伤的花叶修饬，还它们美丽的造型和本色。
    以前只是听说过桃花雪，没想到今日终于有眼福亲见。盖着皑皑雪被的地面上，桃树俏然而立，粉红色小花护士模样戴着白帽。虽然桃花有点儿不胜重荷，难敌其寒，却也无可奈何。由此我想，所谓桃花雪，亦免不了见景不如听景的遗憾，一旦亲眼目睹，便感觉桃花损雪花残，阳光的爱慕者和寒冷的使者很难握手言欢，达到水乳*交融般地相恋。
    天放晴了，太阳又恢复了它的热情，被凛冽的西北风暂时驱遣的春天又回到了树梢花端，回到了维*吾*尔少女的裙隙眉间，回到了盼望春天的人们的心田。阳光很软，空气很新，羁居在客舍、憋闷了两天的我也要出去分享一下边城清爽的空气，牵一牵春天多情的手臂了。
   

觉睡饱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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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细致，语言精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