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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玉栋:桑田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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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7-1 00:36:1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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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玉栋,男,1971年生,山东庆云人,山东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山东省首批齐鲁文化英才。20世纪90年代开始发表小说,已在全国各地文学期刊发表小说三百余万字,出版有长篇小说《年日如草》《天黑前回家》《白雾》《月亮舞台》,中短篇小说集《我们分到了土地》《公鸡的寓言》《火色马》《南山一夜》等。小说曾多次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新华文摘》等转载,并入选各种选本。作品曾获齐鲁文学奖、泰山文艺奖、万松浦文学奖、青铜葵花儿童小说奖等多种奖项,有作品入选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的“大众喜爱的50种图书”、中国小说学会评选的“中国小说排行榜”。部分作品被翻译成英、法、日、韩、阿拉伯文。

    责编稿签

     刘玉栋以精致且纯粹的表达道出了黄河故道森林公园中的一处村落里,一家名叫“樱花驿站”民宿的来由。女主人燕子是一位单身母亲,丈夫在三年半前患病离世,她将全部情感埋藏在内心深处,带着儿子回到丈夫的家乡,在这里以女性坚韧的品质、和气温柔的处事态度开辟出一处糅合怀念与希望的理想家园。小说中,故友“大眼”的到来掀起了燕子对往事的回望,更在面对老朋友对自己的好感表达后,意识到了她对温暖、和谐、自由生活的真实追求。《桑田绿》以高贵优美的情感为依托,结合人性中对谦逊、认真的坚守,展现出人们内心探求善良圣洁、向往幸福的真切需求。

     —— 文苏皖

《桑田绿》赏读

  从公婆家出来,燕子沿着街道朝自家走,村子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吧,但路面都是柏油硬化过的,角角落落收拾得整齐干净。去年桑葚节前,县里统一粉刷了墙面,又请来艺术学院的学生手绘了文化墙。村子马上变了模样,有的人家沿墙根用水泥砌了长长的花池,种上月季和海棠,现在,**的海棠花在文化墙下开得正艳。

  燕子穿得有些多,后背麻扎扎的,额头也有了冒汗的感觉。前两天的一场春雨,陡增了一早一晚的凉意,送凯文来公婆家,燕子又加了一件羊绒外套。毕竟刚满三十二岁,太阳一出来,身上便有了活力。但今天,阳光并不能给燕子增加愉快,她抹了下额头,嫌弃地瞥了眼远处屋顶上的太阳能光伏板。

  社区文化广场上停着几辆自行车,一侧的古桑树下,围着几个背着双肩包的年轻人,有男有女,看样子像是大学生,他们站在巨大的树冠下,举着手机,叽叽喳喳,摆出各种姿势,不停地拍照。广场另一侧的健身器材边站着几个老人,聊着天,偶尔扭头朝那边看看,见怪不怪的样子。也是,这里已经不是普通的村庄,这里是黄河故道森林公园,是被几万亩古桑林围裹着的村庄中的一个。对于外面来的人,他们见过不少。但燕子看到这样的场景,却不自觉地停下步子,她出神地盯着那几个大学生。旅游观光的人,终于来了。燕子想,她的樱花驿站是不是要热闹起来了呢?燕子的心怦然加速,她想到,今年确实跟往年不一样了。

  燕子的目光又落在古桑树上。这个季节,古桑树的树叶还是嫩黄色的,叶片还小,桑花开始长出来,骨朵的颜色比树叶偏黄一点儿,并不好看。燕子想到的不是这个,而是桑树的生命力,这棵古桑树的树龄据说已有上千年,竟然每年开一次花结一次果。它的生命中竟然有那么多次春天。而人生的春天呢?只有那么可怜的一次。燕子想到丈夫老班,他离开这个世界已经三年半了。昨天,燕子已经为老班准备好几样点心、水果,还有他爱吃的扒鸡和爱喝的酒。今天是清明节啊,她要到老班的坟前,跟他唠叨唠叨。

  燕子轻轻迈开步子。抖动着的海棠花瓣让人心乱。村里的福祥婶子迎面走过来,说:“你家好像来客人了。”

  燕子的心跳得更快。难道真有住宿的客人找上门来?想着,脚下的步子便快起来。有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樱花驿站门旁。燕子走到门前。门还是锁着的,燕子并没有拿钥匙开门。她扭身看奔驰车。她看到驾驶座上有一个男人的身影。她站在门前,盯着车里,轻轻皱着眉。这时候,车门一开,有一个戴墨镜的男人钻出来,穿一身黑,年龄跟自己差不多,瘦高个儿,抿着嘴唇,像是在瞅着自己笑。燕子的心猛地一紧,恍惚觉得,这多么像电视剧中的一个镜头。可燕子不喜欢这样的电视剧,他不喜欢戴墨镜的男人,更不喜欢戴墨镜的男人瞅着她笑。燕子正想问你找谁,男人一把摘掉了墨镜,果真朝着她咧开嘴笑了。

  “天哪,大眼,怎么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燕子不假思索地喊出大眼来,这太让她惊讶了。她已经三年半没见到过任何一个同学。

  “别忘了,这里可是老班的家呀。”大眼狡黠地朝她眨一下眼,张开双臂,想拥抱一下。

  燕子下意识朝后退一步,笑笑说:“也是。”急忙扭身掏出钥匙来开门。

  大眼顺势耸了耸肩,问道:“孩子呢?叫什么文?该上学了吧?”

  燕子边开锁边说:“叫凯文,七岁了,读一年级,刚把他送到他爷爷那边去。今天清明节放假,他爷爷拉着他和他奶奶去镇上赶大集。说是中午在镇上喝羊肠子汤吃驴肉火烧。”

  “有爷爷奶奶照顾着,好多了。”大眼说。

  “是啊,整天待在爷爷奶奶家,这里是村边,没孩子玩。”燕子笑着说。

  实际上,这里也不能算是燕子的家。这是前年春天,燕子租的村里的一座废弃的院子,大概有一亩半地,租期三十年。燕子自掏腰包,请人设计规划好,又请来建筑队,建起了一座别墅式的三层小楼。一楼有厨房、吧台、餐厅、图书室,还有一间大卧室,二楼有四个房间,三楼有两个房间和南北两个观景平台。院子里栽种了一大两小三棵樱花树,靠墙种了芭蕉、翠竹、蔷薇和冬青。在小楼的斜对角,燕子留出了二分地,去年春天,让公公婆婆帮着打理,种上辣椒、茄子、西红柿,还有丝瓜和南瓜,结果一家子吃不了,送了不少给左邻右舍。租这个院子的理由当然是办民宿,燕子给院子起了个名字,叫樱花驿站。去年,她请艺术学院的学生设计了一块艺术气息浓郁的牌子,镶嵌在门口的墙壁上。

  大眼跟随在燕子身后,楼上楼下地看了个遍,嘴里不停地发出感叹声。

  “你行啊燕子,住得比我阔多了。”

  “这可不是田园牧歌享受生活,我这是投资搞民宿啊。凯文还小,日子总得过下去吧。”燕子苦笑着说,“几年来的甘苦,我不说你也能感受到的。”

  大眼点点头,脸色也严肃起来。燕子打开厨房的冰箱,拿了一罐雪碧递给他。大眼一看雪碧,又龇牙乐了,说:“毕竟是亲同学,还记得我爱喝这玩意儿。”燕子抿着嘴,心里想,整天跟老班在一起鬼混,怎么能忘得了呢?他们来到门外的廊檐下,看着春意盎然的院子。

  “樱花开得真好!”大眼喝一口雪碧,盯着院子中间的那棵大樱花树。燕子并不说什么,也随着看那一树的樱花。真叫绚烂啊!粉白的花朵拥抱着树枝,一团团一簇簇,层层叠叠,嫩绿的树叶夹在花间,成了花的点缀,阳光下的一树花团,亮得耀眼,亮得让人不敢直视。有风吹来,随风起舞的花团中,一片花瓣轻轻地飘落而下,一晃一晃,静落在树下的长条桌上。桌面已经落了一层的花瓣。

  “到樱花树下坐坐去吧。”大眼说。

  被阳光下的樱花耀得眼疼,燕子揉揉酸涩的眼睛,跟在大眼身后来到樱花树下。大眼伸出手,想把散落在桌面上的花瓣抹到地下。

  “别动!”燕子喊了一声,把大眼吓了一跳。他诧异地看着燕子。

  燕子忙笑着说:“不好意思,等等,先别动这些花瓣。”说着,快步朝室内走去。大眼盯着燕子的背影,这个当年在班级里数一数二的美女,飘逸的长发变短了,但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只是看上去更加成熟干练,关键是,身材依然如此好。

  从屋里出来,燕子的手里多了一个小花篮,她走到桌前,从花篮里拿出一块干毛巾,轻轻地把花瓣聚拢在桌角,然后用双手把花瓣捧进花篮里。她是那么小心翼翼,唯恐弄坏花瓣。花瓣全部进了篮子后,燕子朝大眼说:“快坐啊。”看到大眼费解的眼神,燕子说:“你是知道的,老班最喜欢樱花。”大眼如梦方醒,他“哦”一声,手捂前额低下头去。

  “一会儿把花瓣撒到老班的坟前去,”燕子叹口气说,“可能这就是宿命吧,老班总喜欢那些不能长久的东西。”

  大眼抬起头,眼珠儿有些发红。光滑的桌面上,又多了一片新鲜的花瓣,大眼把它捏在手里,轻轻地转动着。

  “看吧,他喜欢张雨生,天天唱《大海》,结果张雨生活了三十一岁;他还喜欢唱《女人花》,结果梅艳芳活了四十岁;他送我的第一本书是兰波的诗集,后来我才知道,兰波活得更短。”燕子坐在大眼对面,说,“你还记得吧,有一次他非得拉着你去一个同学家熬通宵看昙花开放。真是不可思议,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非得要看昙花开放。”

  “可是你不知道,他还喜欢奔驰呢。如果他能把生意再多干两年,他肯定会换一辆大奔驰的。上大学时,他确实有些自卑、伤感,他经常说自己是森林里来的孩子,与大城市格格不入。可是他自从跟你恋爱以后,就变得勇气倍增,也务实起来,要不,他也不会毕业后选择自己做生意。他是有责任心的。”

  “你开奔驰来,是这个意思吗?”燕子问道。

  “我平时就开这辆车,但潜意识里,也不排除有这个意思,就像你要把樱花瓣撒在他的坟前。我想告诉老班,兄弟们的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当然,老班并不知道这三年发生了什么。实际上,要不是因为疫情,我也不会过了三年才来给他上坟。”

  “他的坟离这里也就三百米。”

  “三百米也要开奔驰去,就像带花瓣去一样。”大眼口气坚定。

  燕子说:“好,那我准备一下。”

  老班的坟在一片桑树的深处。大眼只好把奔驰停在路边,他从燕子手里接过花篮,自言自语道:“只好停在这里了,老班应该看得到。”燕子又递给他一把铁锨,自己提起放水果的袋子。前天刚落了一场春雨,地面踩上去轻柔绵软,这里是黄河故道,沙土地,所以并不泥泞。燕子和大眼一前一后,来到一座坟前。坟不大,碑也很小。燕子说:“人家不让弄大了。”大眼并不说话,他拔掉坟堆上几棵野草,用铁锨挖起一些土,培在上面,又用铁锨平整好。燕子拿出一块毛巾,把墓碑擦干净,把水果、扒鸡和酒摆在墓碑前,然后提起花篮,把樱花花瓣均匀地撒在大眼平整过的坟堆上。粉红色的花瓣飘落黄土堆上,星星点点,煞是好看。

  燕子站在墓碑前,她没想到,在大眼面前,她的情绪是这么平静。往年,她一个人来到这里,早已哭成泪人。此时此刻,她心如止水,就如同这静静的桑林。也可能,她的心真的已融入这片古老的桑林。大眼鞠了三个躬,拿起酒瓶,拧开,把酒洒在墓碑周围,边洒边说:“好兄弟啊,喝杯酒吧。”说完,一下子蹲下身子,肩膀和头一颤颤地,发出呜咽的声音。燕子拿出纸巾,躬身塞进大眼手里,说:“好了,走吧。”

  大眼让燕子坐在前面座位上,燕子却拉开了后面的车门。燕子说:“来一趟不容易,你开车,我陪你转转吧。可别小瞧这片桑林,这可是世界农业文化遗产。”

  “来的时候我查了资料,请教了百度老师,顺路也看了不少,确实很震撼,但我更想跟你多说会儿话。”大眼说,“怎么也得管我顿饭吃吧?我没有别的要求,你得亲自下厨给我炒个菜。”

  燕子笑了,说:“小菜一碟。”

  回到樱花驿站,燕子让大眼坐在樱花树下,转身回屋里端出一个保温壶和两个茶碗,“这是刚才闷上的一壶老白茶,你先喝着等我一会儿,我去准备两个菜。”

  “要不咱出去吃吧,太麻烦了。”大眼有些不好意思。

桑田绿
刘玉栋

   “看吧,老同学,跟我客气啥?很简单的,你喝着茶,赏赏樱花。”燕子给大眼倒了一杯茶,转身回到屋里。

  大眼今天突然出现,燕子开始感到惊讶,后来就释然了。他和老班是大学时期的老铁,毕业后,又都留在济南做生意。他们学的是艺术专业,本科毕业后找个工作不容易。大眼和老班下定决心自己干。燕子还记得毕业后的一天,在她和老班租住的房子里,大眼喝多了,吐得到处都是,还好老班酒量比他大,最后才把他架走。燕子捂着鼻子收拾到深夜。想起他俩抱着膀子,举着瓶子高唱“向前进”的样子,十年之后,在这片古桑林深处的一间房子里,洗着菜的燕子禁不住笑了,真是青春无敌。接着,燕子又叹一口气,马上想到另一个词:沧海桑田。

  后来,老班在小清河畔的建材市场租了间店铺,代销建材用品,起步艰难,但他体壮身健,肯吃苦,生意渐渐有了起色。大眼则在一座写字楼里租了间屋,搞出版策划什么的。有一段时间,大眼把自己整得特像个艺术家,隔三岔五找老班蹭酒喝,喝了酒就吹,说自己结识了多少作家艺术家,跟什么名人是哥们儿。老班苦笑着,都不知道跟大眼说什么好了。后来,凯文出生,老班分身无术,一边照顾生意一边伺候孩子,真的没了喝闲酒的时间。大眼便来得少了。

  往事如同电影似的在脑海里闪过。燕子手里也没闲着,她从冰柜拿出两块鳕鱼,放在盘里化着,又把土豆丝切好泡在水中,她隐约记得大眼最喜欢吃酸辣土豆丝。昨天采了一把嫩桑叶,放在冰箱里,现在派上了用场,她把桑叶洗干净,放在篮子里晾着,她想做一道干炸桑鱼儿,就是把桑叶裹上面糊放油里炸,保证大眼没吃过。因为没做任何准备,所以家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食材,但西红柿还是有的,就做一个鸡蛋汤吧。收拾好这些菜,燕子长吁一口气,心里陡然涌起一股温馨,她已经好久没有这种做家庭主妇的感觉了。看着窗外坐在樱花树下喝茶的大眼,她的眼窝有些湿润。最后,她把当地有名的签子长馒头放进锅里,才走进洗手间擦干双手。她站在镜子前,端详着自己,发现这个被自己忽略的自己,依然那么光彩夺目。她不敢用太好的词来形容此刻的自己,但是,她真的没想到。她把自己忽略得太久了。

      ……未完待续

     本文刊载于《小说选刊》2023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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