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永定河

山水依情

　　

　　发源于山西的桑干河汇入黄河，带着母亲河的问候揽汇塞北的洋河一路东去。到了“太阳照在桑干河”的地方，在一个叫夹河的小山村汇聚后成为永定河。它在老君山下默默地流淌，它在盆地里一水中流，它继续向东融入官厅水库，稍微歇息便进入它自己劈开的永定河大峡谷。浊流、激浪、沉淀是它的流经，跌宕、清流、缠绵是它的故事，就这样进入了京城水系。出京城润华北泽天津，而它的最终归宿是大海。


　　老君山见证了永定河的始发，毗邻的“涿鹿之战”古战场见证了永定河沧海桑田的变迁，如今这里是京津上游、华北最大的国家级大湿地，初夏的永定河泽润出一片北国江南。


　　几天功夫努出的苇尖就绿盈盈了。这绿，在“远看草色近却无”的日出日落里氤氲着；这绿，在“花褪残红青杏小”的季节里深厚着；这绿，在河水的亲吻伴随下拔节长高着；这绿，在蛙鸣鸟翔的天籁声中从染绿长就成一片浩瀚起伏的苇海。


　　芦苇伴随着河流把岸线镶上了翡翠边儿，河水触碰挑逗着芦苇痒痒的它扭扭捏捏一副娇嗔样儿。与芦苇伴生的蒲草更是天生一副可人姿态，苗苗条条的身材摇摇摆摆。河水把芦苇荡切割出条条绺绺，溪流把蒲草丛梳理成方方圆圆，亮晶晶的河水，绿葱葱的苇蒲，就这样交织着参差着，把大湿地打扮的绿意盎然娇柔俊美。


　　河水忽而一条直线，水流继而一处廻弯，流急时翻起浪花，平缓时微波泛起，平静时现出倒影。视线打水面抛出，捧着浪花，踮着苇尖，越过滩涂，透过树隙，爬上山坡，径直就越上了老君山，还有那浮在山巅的蓝天白云。


　　也不知这是什么品种的黄花，黄中带澄，黄里沁红很是吸睛。就是这么一簇，它混迹于芦苇丛中，芦苇在水流的冲击下都在摇曳，可它很是定力就那么挺立水岸独显巍然。可以剔除人为的种植，水中的莲荷、浮萍、蒲棒、水草很常见，这种黄花很稀罕，但愿它是出于天然长于天然。


　　沿着岸线行走，倾听河水的吟唱，嗅闻泥土的芳香，除了人为种植的花草树木，更多还是天然生长的草植。它们拥抱初夏的热烈，它们渴望炽热的阳光，它们不惧壤土贫瘠旱涝，见缝插针珍惜每一寸土地生长。枝条叶子茂盛，条蔓尖刺张扬，还有那些高的矮的、黄的、紫的、白的不知名的小花在蓄蕾在绽放。成片儿黄色的蒲公英花朵尤其扎眼，圆圆萌萌的白色籽球夹杂其间，掐一枝拿在手中对着阳光打量，就那么轻轻一吹，无数的小白伞飘呀飘呀，瞬间回到了童年。


　　很长很长时间没有听到蛙鸣了。前几天来时依稀错觉似的听到了几声，是的，就几声没了后音儿。这次听清了，真得是蛙鸣，是断断续续的蛙鸣。这种声音还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小时候在傍晚的稻田里听到的。当然，时下不可比。那声音不仅震耳欲聋还有竭嘶底里的狂劲儿，成群成片的青蛙聚在稻田梗和水面，叫的时候都会鼓起腮腺白下巴，看上去白花花呜呜泱泱的阵势很是震撼，那声音在夜空中带着回音儿传的很远很远……


　　苇蒲深处不时传来水鸟的叫声，只闻其声不见其踪。用不了多少时日，如果运气好的话，就会目睹小水禽在鸟爸鸟妈的带领下嬉戏水面的场景。猛然发现一只水鸭子顺着水流漂然而下，其色发黑脖颈泛白，时不时横向身来减缓速度。待挨近一河心微型小岛便叽里咕噜地爬上去，须臾速度极快地啄食浅水里的鱼虾，看着它那伸脖瞪眼的吃货姿态一定是顿饕餮大餐。


　　但凡走近草丛就会惊起成团儿的蚊虫，地面上不时会发现蚯蚓排泄的土浆，靠近岸边浅水还能看见河蚌留下的痕迹，呵，这儿还发现了一条通红的蚯蚓在地面上蠕动。一群麻雀从草丛中扑棱棱飞了出来，天空中有喜鹊在飞，嘚嘚嘚——啄木鸟特有的声音也传入耳鼓。是的，这些湿地常住户在改善了的环境中食谱更加宽泛生存的质量越发滋润。


　　离河岸不远的地方长着成排的大柳树，虽干枝、中空但更显扎苒遒劲。这是老河道的护堤柳，它们的年轮可以追溯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如今护堤任务已经完成，成为了水无常态河流改道的景观标记。有一处河道至今未改，河岸的老柳树至今犹在，河水已经淘蚀到它们的根部，老柳树已经向水面倾斜了。柳树的枝条在夏日阳光下更加柔软更加拉长，最长的一枝已经漂浮在水面上。逐流起伏拉长身姿，抻驰有度欲走又回，柳条颤颤水流微微，裹着岁月的禅意还有流逝的过往，看的人心里那样那样的。


　　这几天，上游正在往永定河补水。不宽的主河道激流拍岸凸显几分气势，溢流充沛就连支流渠道里的水都活泛起来。数不清的毛细溪流和小池塘贪婪地吸吮着，不知觉间就释放了来水的充盈，看得见的是黄土河岸被水浸润发黑，上面沾着一层白白的柳絮。轻轻地捧起一抔水，感觉永定河的清凉，感觉水流的劲道，还能体悟到上善若水的力量。


　　徐徐走上一处斜坡，看见青杏已经有拇指肚大了，海棠果亦如蚕豆般大小。脚下地势稍高，透过依依随风摇摆的柳梢向前望去：浩瀚的苇海卷起绿浪，根部的水面晶晶闪亮，满目的青翠缥缈天际，如画的湿地遥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