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慈悲》——赵德发

     《大地慈悲》是著名作家赵德发的短篇小说精选集，由山东城市出版传媒集团济南出版社最新出版，集中了其代表作《通腿儿》《闲肉》《蚂蚁爪子》《窖》以及富有现代气息的《被遗弃的小鱼》《摇滚七夕》等，是对赵德发创作的一个全面反映。他从乡土文化的角度解读身边事物和民众心理，真实而不失幽默，悲悯而发人深思。本文《大地的歌者》是日照作家董伟伟为《大地慈悲》一书撰写的评论。



大地的歌者
一一读赵德发小说精选集《大地慈悲》有感
董伟伟

      由山东城市传媒集团济南出版社最新出版《大地慈悲》，是赵德发老师短篇小说精选集。赵德发老师的创作从短篇小说起步，四十年来写了上百篇，此书选入了有代表性的12篇。

      《大地慈悲》版面制作精良，手感滑润、舒适，像婴儿肌肤令我爱不释手。这本书不仅仅让我读到骨肉丰满的人物形象，读到作者对土地流露出的浓情厚意，以及对质朴宽厚，渐行渐远的乡村诞生出那种深思与淡淡的忧伤。

       1989年在山东大学作家班学习时，赵德发老师创作出《通腿儿》，1990年发表后，惊起千层浪，从此享誉文坛。赵老师说这是他的“顶瓦”之作，“顶瓦”多么有意象的词，庄稼地里的那些农作物在春来之时努力顶开僵土破土发芽。

       在那些干裂贫瘠的土地上生存着一群人，他们是一群“顶瓦”的种子，与赖以生存的土地休戚与共，悲喜同生。《通腿儿》里的榔头、狗屎一条藤上结的两个苦瓜，不似亲兄弟胜似亲兄弟。他们的命运与苦难大地息息相关血肉相连，因为贫穷让他们钻进同一被窝相互取暖，长大后同时娶进两个不同性格的女人。由于封建思想，导致两个女人思想分歧相生嫌隙。狗屎的死，榔头参军后没有回来，给她们唯一希望的孩子也没留住。被窝成为俩女人相互取暖，相互慰藉，相依为命的温情道具。每次看完后，都忍不住掩卷长叹，心起悲凉。书中所述人物，场景，如破土而出的种子倔强而鲜活。书中引用的方言，让人在叹惋后忍俊不禁。可以想象赵德发老师写完时的心情，和每一位读者读到的心情是一致的。它能让人情景交融，心起波澜。

        木墩爹为了不让木墩当睁眼瞎，不惜代价砸锅卖铁让木墩进学堂去学“蚂蚁爪子”，木墩是土地上那块不可再造的硬坷垃，越想雕刻越不成器，木墩爹思来想去最后认了命。庄稼地里庄稼靠天活命，庄稼地里的木墩靠本事活命，木墩成为他父亲那样的庄稼汉后，娶了憨妇大饼为妻，依旧逃脱不了蚂蚁爪子的苦恼，他深知自己不是识字的料，穿上军装成为战斗英雄。战斗英雄的木墩还是尝到不识字的苦头，硬是从大城市逃离。在外闯荡多年的木墩终有所悟，是自己那块“土地”没有育出好苗，导致他们家笨拙相传。为了改变基因，让自己的儿子皮绠娶了地主家的残废女儿，因为她智商颇高。前赴后继一家三代人，终于完成了自我救赎，最终还是逃不出命运的捉弄。在《蚂蚁爪子》诙谐、幽默的叙述里，我看到的不仅仅是庄稼人在追求学问时面露的窘态，也看见他们在追到学问后重塑的道德人生。

      台风“烟花”溜走了，它带来的危害让很多地区遭遇不同程度的灾难。然而，在空间站第一视角拍摄到的巨大台风眼是那么美丽，令人震撼，同时它传出的声音充满恐惧。《到台风眼去》是老C做的一个梦，这个梦充满无尽的幻想。漩涡的中心最平静，台风眼是气流的中心，它平静中隐藏着不可抗拒神秘，让老C欲罢不能。现实生活中的老C深陷家庭苦恼，事事处处听从摆布，甚至连日常运行轨道都要做着统计，老C长期被这种生活所压抑，想冲出牢笼。于是他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完成了一个男人本该有的勇猛和果敢。

       农村是一个大染缸，能把庄稼地里的汉子染成五颜六色。粗糙的细腻的，浮着的沉着的，厚重的浅薄的，他们的本质不依赖于外部的环境，只依赖于人给予他自身的价值。《闲肉》中的金囤曾经是庄稼地里的好把式，是庄稼地里男人们羡慕的对象，阴差阳错地当了几天老师，硬生生地扣上“闲肉”的帽子后失去斗志，老师没当成，他再也回归不到本位。

      每一篇文章的诞生都有它们诞生的理由，赵老师以独特的眼光以及近乎讽刺的视角，深刻地揭露在正常工作环境中人与人之间复杂的心理状况，《我知道你不知道》是一篇入木三分令人警醒的当代官场现形记，我们在文中看到了办公室里最普遍的现象，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在权力面前伦理道德如土崩瓦解。

       心系乡土的赵德发老师塑造了各种各样乡村题材的作品，以他细腻的笔触为我们展现乡村这片土地上的喜乐悲苦。一口《窖》衍生出许多的故事，当那些遗忘的角落被描述出来的时候，农村传统的生活方式在我们眼前一一打开，我们看到了伦理沉沦，看到了物欲横流，看到了作者的忧思与文辞的精彩。《琴声》里农村女孩关明慧的命运掌握在父母手里，父母希望她能跳出龙门为贫寒的家庭撑一撑门面，无奈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对学习不感兴趣的她偶然间听到美妙的琴声和琴声背后的故事，触动她灵魂深处的美好，完成了青春期女孩子的心路历程。

       农村中家族观念比较重，通过选举参与村级政权是家族中的头等大事，金姓人一心想选个姓金的进村委，却因人少票少屡屡失败。他们把希望寄托于在外打工小有名气的金路，最后等来的是他在飞机中坠亡的结果。故事一波三折，让人在叹惋中感慨，在悲伤中触摸到人性温暖的辉光。

       网络最早出现的时候，我也曾一度迷恋过，还好没有像《被遗弃的小鱼》那样被虚拟网络搞晕。中学生韩林霞因为自卑尝尽各种苦头，导致她有话无处诉，无意中涉足网络，恋上数据线尽头陌生的人。为约会网友，她偷拿父亲的钱离家出走，沦落异乡街头。我在心里暗暗为她紧张并叫苦不迭的时候，她却找到新的生存方式，最终没有因自卑而自暴自弃。

       文学不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必须有一个来源，这个来源就是生活。《路遥何时还乡》让我一度相信书中人物、情景是真实存在的，在乡亲、乡土、乡情裹挟下我们看到两代刻碑人的命运。当人格与价值较量时，我们往往崇尚前者，摒弃后者。淳朴忠厚的洪运叔是农民典型的代表，他的善良并没有传给他儿子，在利益和欲望面前，很多人会沦陷。守着道德和人格的底线，我们才会越走越远。

       农村生活，给了赵德发老师大舞台，他耕耘在文学这片热土上，他的笔下就有了这些骨骼鲜明的人物，有了包罗万象的事态，让人物、生活栩栩如生。

       看起来光鲜亮丽的我们很多时候是在自设障目，佯装老成持重，即使糟糕透顶的生活，也要用华丽的外衣包裹。其实每个人内心都是小宇宙，当《摇滚七夕》遇上小宇宙，这个世界就变得疯狂了。那年海洋迷笛音乐节我去过现场，与书中所述一模一样，人们用一种狂热在迷茫中释放自我，赵老师以敏锐的艺术感受力来切入人性的弱点，借喻追星，让饮食男女玩了一把疯狂。

        在乡土文学作品里，我们看到这些文字被赵老师运用的出神入化，每一篇文章都充分展现出文字的灵性和渲染力。《担架队》里小罐和小壶是堂兄弟，在刘家坡过着吊儿郎当的日子，鲁南战役打响后，他们很不情愿地告别新婚的妻子，随着担架队到了后方运送伤员，在抬伤员的过程中他们的心里发生了质的变化。《辛德勒的名单》里有这样一句话：救人一命就等于救全世界。担架队的任务是把战场上的伤员迅速转移到后方医院，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能够得到救治，必须和时间赛跑。他们是在泥土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汉子，残酷的战争和血淋淋的死亡使得他们迅速成熟，有了责任感和同情心。战争结束后，他们以崇高的敬意为牺牲的烈士守孝三年。

       赵德发老师像一位虔诚的布道者匍匐劳作在乡土大地上，为了深沉而又厚重的土地，他把一粒粒文学的种子浸润在饱满的情感里，根植于心中。当土地上那些充满生命力“庄稼”被一一唤醒，我们看到了深重而悲苦、诙谐又不失幽默的描述，看到每一篇文章深处的灵魂，看到了作者的悲悯情怀。

      这些短篇小说，语言丰富、语感语境非常强，糅合了庄稼人复杂的特殊的心理，酿出含有青草香味的作品。人的本质特征之一就是创造性地使用符号，文字语言就是这样一种符号。赵德发老师能把文字语言发挥的淋漓尽致，那么自然顺畅地表达对土地那份热爱。他是耕者，不懈努力，耕耘在文学这片热土上；是行者，在文学道路上奋勇前行几十年依旧锐气不减；是歌者，在为大地吟诵一首首不朽的动人歌曲。

       董伟伟，现就职于东港党校；山东散文学会会员、日照作协理事、日照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喜旅行，好摄影，更爱徜徉山水间。

赵主席的小说，乡土气息浓厚！接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