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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徐霞客”行走潍河系列 潍河礼赞 李存修
(一) 陪送潍河入海 当第一次看到潍河、渠河、洪沟河和小浯河四条水从南、西、北三面以扇形姿态相拥流向景芝、相州和凉台这片地方的时候，我心顿悟：这里历史为何如此悠久、为何人杰高士如此荟萃、此地五谷为何如此丰登、又为什么美酒佳酿选择在这里诞生？就是因为山东半岛最大的一条南北流向的潍河，携同她的几条兄弟河一起在这里汇流，形成了一方小型的四水三角洲，是上苍对这方百姓的惠顾。 潍河的143条大小支流，我未能一条条走过。但却在十几条主要支流捧过那甘冽清纯的“问君那得清如许，唯有源头活水来”的“活水”。河流亦如人，人有生命的源头，河流也有生命的起点。谁见过非母所生由石缝里蹦出的孩子？也难发现没有源头的河流。“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那是想象、比喻和夸张。我几次上庐山，最气势最风采的三叠泉，也是由山顶最高处一滴滴水珠汇集而成。 站在这个三角地带，回顾几年来探寻四河之源的难忘经历，点点滴滴如在眼前。一河往往有几源，每源都有故事传说。就潍河而言，她主要有位于沂水西泉头村的西源，这是最长的源头。还有五莲县境内大青山山腰的南源。从太平山南麓石缝里流出的渠河源头、沂山东麓汶河源头圣水泉和洪沟河的蚂皮湾和寒冬山两处源头。虽然岁月改变了它们的本来面目，但痕迹遗容仍在。 由于和流水结缘，所以也就产生了一种源头情结。站在任何一条河流的源泉地，内心会滋生一种特别的情愫，那就是对弱小事物的同情与关爱。世上万事万物，都在发展变化中。不要蔑视渺小细弱，一切伟大，都是从渺小走来；也不要迷信强大，今天的强势，明天或许沦落为弱势，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 我喜欢看着自己心爱的事物一点一滴渐次丰满壮大。如目睹潺潺小溪到洪流巨水。人与事物的成功最出彩的并不是结果，而是过程。 于是，我从沂山圣水泉里的汨汨细流旁，走到了安丘凌河的牟山水库，那青山脚下的浩浩大水，让思维随即飞上了鸿雁塔的尖端。 太平山前石罅内，有数股叮咚溪泉，我跟定一股，先后见到了于家河水库和下株梧水库，这是渠河中上游的两颗明珠。 从五莲县的大青山里出来，沿着潍河南源北上，进诸城地界，浩荡无涯的墙夼水库让我立刻回忆起高山腰里那个圆圆的如煎饼鏊子大小的水荡。石头堆里的纤纤细流变成大平原上的水巨龙了。 自2014年以后的五六年间，先后寻觅和造访一处又一处潍河及其支流的大小源头，如人体里无数血管，毛细管进小血管，小的进中的，中的进大的，大血管进主动脉。河流也是如此，143条支流最终进入主河道——流经246公里和八个县、市、区的潍河。 这是一条流在我心中的河。 一处处源头的生命早已成长在我的心里。但是这么多年来，每见到一处源头，我情不自禁想到她们的尽头、终点和归宿。如看一场戏，只有开场锣鼓，而不见演员亮相，故事情节以至高潮，结束，演员退场，那还叫一场戏吗？故乡潍河，我要追求她的始终与完美，诞生、成长、穿越时空的历史，创造奇迹的伟大。最后，她怎样结束全部的旅程，完善自己的一生，告别曾经拥有的过去，怎样投身大海，在大海的怀抱里演绎一场身体与灵魂的升华。 一年一年地等待，直等到庚子年的盛夏，潍河两岸平原上起伏的金色麦浪已经卸妆，大地又铺上了一层新绿，清新而潇洒。由山东海事学院副院长宋志刚作陪，从四水并流的地域开始，由坊子地界驶过潍河大桥，汽车掉头向北，驶上高高的河东大堤，顺着流水的方向一路北行。 过去那些年，我曾四次从潍水西岸属于黄旗堡界内的夹河套，穿过那片细长而茂密的杨树林，到达那块长而尖的半岛，我称其为“鱼嘴”。伫立两大河之间，一目视两河：左为汶河，右为潍河。面前是一大片广阔平静的水面，它显示给我的是一个大场面，大格局，大境界。潍汶两大河在此相会，犹似人类的“他乡遇故知”，可喜可贺！今日首次从潍河东岸见此胜景，成就了我的一次意料之外的收获。 昌邑，如同一片长长的绿叶，静卧在潍河下游两岸。北孟、饮马、围子和下营，我把它们看成是一个个地名，一个接一个地从汽车边闪过。对于潍河来说，它们就是一串亮晶晶的地理符号。它们熬着岁月，一年年陪在大河的身边。 我最关注和最动情的是沿河边的那些农家村落，由那些村落，我想到了把昌邑看作是第二故乡的峻青同志。他1923年生于胶东海阳。自21岁始，就担任胶东区委《大公报》记者和武工队小队长，长期坚持在昌邑潍水两岸进行斗争。在作战空闲之时，就隐藏在当地百姓家中进行文学创作。《黎明的河边》和《老水牛爷爷》等影响全国的作品就是在房东家里写出来的。他与当地百姓是鱼与水的关系，直到去年去世前，每年他都会写信请昌邑朋友给他寄30个潍县硬帮帮的“杠子头”，直到80多岁，照样啃得动，嚼得烂，这就是故乡情。 水流千转归大海，心怀敬畏我亦来。麦后烈日当空，我伴着潍河一路来到了大海边，她怀揽6379平方公里的集水，浩浩荡荡注入渤海，结束了她流经246公里的路程，完成了上苍赋予她的伟大使命。 当我从万木葱茏，花花绿绿的昌潍大地上一步跨上潍河入海口防波大堤，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二十米宽的大堤上，除了能驱走摄氏36度酷暑的呼呼的海风，四周和脚下不见一丝绿影，不仅没有一株迎风站立的树木，竟连一根灌木的影子都找不到。正是鲜花怒放的时节，却见不到一抹颜色。只有稀疏的一拃长的半黄不绿的细草，在风中拼命地摇曳，但我没有听到它们发出的声音。顺大堤北去，不时脚下出现一团团破旧渔网和一串串圆溜溜的白色的浮标。在内河的水库上空，一年四季有成群的各种水鸟蹁跹，在这茫茫大海上，怎么连一双扇动的翅膀都看不见？情不自禁，一丝怅意袭上心头。 我们旅行业界经常议论北纬三十度现象。在这个大范围内，绕地球一周，它创造的无数奇迹一直困惑着人类。神秘莫测，这条纬线恰好贯穿许许多多令人难解的著名的自然及文明之谜的所在地。 比如，为什么世界四大文明古国就先后出现在北纬三十度线上！ 海流、漩涡、气旋、风暴、海气再加磁暴的作用，都比其它地方强烈许多，而这些不规则的海洋运动一直频繁交替出现，难道渤海南岸的潍河入海口，也受到了这奇异的三十度的影响！ 顶着劲吹的海风，向着海天一线的渤海湾，踩着海堤，在迷惑中向前践行。谁也想不到一条大河的入海口只有一片茫然。没有行人，没有楼房，没有高高的灯塔，没有壮观的纪念碑，除了两道防波堤，剩下的只有无边的大海和迷茫的太空。 我开始悔恨自己，宋代大文豪苏东坡在离此不远的蓬莱为官只有五天，因“眼力”好，在《海市诗》里，透过“东方云海空复空”，他就看到了“群仙出没空明中”。那我怎么就看不到呢？ 于是，我从坝顶下到黑黝黝的滩涂。潮水退回遥远的外海，连浪花的背影都看不见，留在身后的是松松的、软软的、带有弹性的湿地。一步一个脚印，踩上去安逸而舒适。湿地上，我发现了两静一动，动的是密密麻麻满地乱爬的指头肚般大的海蟹。静的是退潮留下的一片片一方方安宁的潮纹，这是大海精心的杰作，如大自然表达的图案，整齐美观匀称细腻；还有一样是两只旧损淘汰了的木船，船的外壳筑满了海生物的巢穴，圪圪瘩瘩形形色色，别有一番风采。 海滩上的一番寻趣与悟觉。发现我与潍河一同回归了自然。自然，不仅是河流的归宿，也是人类与世间万物的归宿。这里除了静寂的滩涂和呼呼入耳的海风，没有人类创造出来的先进的文明，一切仍处于原始恬静美丽的状态。那潮纹，那滩涂，那海风，那小蟹，那长空…… 我们的潍河，经过了246公里的流程，汇入无边的深海老洋，那是她的老家，去演绎另一场新生命的诞生！
（二）探寻潍河西源
在开始探寻潍河源头前，我已完成了对黄河、珠江、淮河、岷江、湘江、沂河和鸭绿江这七条国内大江大河源头的考察和探寻，并有文字记录在册。不久前探寻的位于山东半岛的潍河之源，是我所进行探源的第八条长河。 对前面七条江河源头的探寻皆师出有名，在粤时，研究岭南文化，珠江为广东母亲河，探寻珠江之源为份内之事。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中华文明之摇篮，作为中华大地上的忠心旅行者，哪有不去之理！我的家族曾为关东客，扎根吉林临江县八道沟，紧靠鸭绿江上游堤岸，作为对氏族文化的了解和考察，安排一次特殊的旅行也在情在理……而对潍河的探源之旅呢？因我的生命之源就在潍河流域的景芝平原，探寻潍河之源，就是探寻自己的生命之源，也是对景芝平原上各类文化，如语言文化、饮食文化及白酒文化等等源泉的探寻。 对江河的探源，并不像口头随意说的那样简单，更不像任凭头脑想象那样直接，主流干流之外，还有支流、岔流、分流、细流，顺一条山谷进入，如鸭绿江北侧，一溜就是八条山谷，俗称八道沟，我的祖辈就曾住在第八条沟的山坡上。每条山谷两侧，数不清会有多少条水源流出。若没有国家或政府的力量，没有团队的配合，天上没有航空仪器，地上缺少运输设备，只凭单枪匹马，哥们义气，很难进行大江大河的测绘工作。可像一乡一镇之内的河流，如渠河、浯河及小浯河等，只有几十公里或上百里长的流程，经努力则能完成。但如潍河这种发源于大山，流程几百里以外的河流，事情就不那么容易了。只凭我和王玉国两人，徒步在山岭间进进出出、上上下下，能发现、核实或认定三、两个源头，到了不能走的地方就不再冒险，这也就算尽力了，对此我们不宜说大话和谎话，不像有些地图册的编辑，明明白白有的，没有标出；确确实实不存在，反而清清楚楚给标出来了。 事前在考察浯河源头的时候，说到在我们的家乡，乡亲们称潍河、汶河都为母亲河，然而潍河是我们昌潍平原最长的母亲河。 潍河沿岸多冲积平原，土地肥沃，山清水秀。昌潍平原，号称“米粮之仓”，养育了千万华夏子孙。 潍河两岸自古人文荟萃，出现了许多历史名人和文化大家。如古代五帝之一的虞舜；孔子女婿和七十二贤弟子之一的公冶长；显达于两汉时期的伏氏家族和清代刘墉家族；汉经学家郑玄；南北朝时期著名文学评论家《文心雕龙》作者刘勰；北宋《清明上河图》作者张择端等等。 潍河流域，又是古代恐龙的故乡。在诸城市潍河冲积平原地带，发掘出了大量恐龙化石，并出土了迄今考古发现中，亚洲最大、中国唯一的暴龙龙骨化石，被考古界命名为“巨型诸城暴龙”。 明嘉靖癸未（1535年）进士蓝田（1477—1555）诗赋《潍河》： 潍水滔滔卷浪花， 韩侯此地归囊沙。 荒寺颓岸无香火， 古树斜阳起暮鸦。 潍河，古称潍水。汉代桑钦撰《水经》载：潍水出琅邪箕县。东北，过东武城县西。又北，过平昌县东。又北，过高密县西。又北，过淳于县东。又东北，径都昌县东。又东北，入于海。 潍河流域位于鲁中地区，潍坊市中部。干流发源于临沂市沂水县，集水涉及沂水、临朐、昌乐、诸城、高密、安丘、坊子、峡山、昌邑9县、市、区，60余处乡镇，流域内总人口约一千余万，在昌邑下营注入渤海莱州湾。干流全长246公里，在潍坊市境内164公里。支流143条，其中较大的支流有百尺河、汶河和渠河。流域面积6367平方公里，在潍坊市境内5663.5平方公里。 潍河流域（潍坊段）全年降水集中于夏季，约占全年降水的60-70%。年际降水变化大，南多北少，由南向北递减规律明显，河水流量变幅大，河水直接受天气变化的影响，是一条典型的季节性河流。 历史上的潍河曾经称过“淮河”。我们在五莲调查时，仍有人称其为“淮河”。诸城墙夼水库边，依然有叫“淮村”的村落。曾创作出《沂蒙九章》和《高山下的花环》的著名作家李存葆的出生地就是原莒北县淮河区东淮河村。还有当地的一道美味“淮河鲤鱼”，都能为古淮河这个名字进行见证。在往事那些年月，因为不能很好的治理，经常改道和泛滥成灾，人们也曾叫过“坏河”。 为治理潍河，兴利除害，潍河流域修建了多座水库，其中有山东省34座大型水库中排名第1的峡山水库、第6的墙夼水库、第8的牟山水库和第21的高崖水库，它们均造福于潍河流域人民。 潍河是潍坊市的第一大河，潍河的源头在哪里？千百年来，史籍多有记载，前人多有考证，但至今仍有争论。这里不得不说位于诸城市枳沟境内的墙夼水库，墙夼水库有东西两库两坝，东坝拦截潍河两条主要支流——洪凝河、仲固河，控制流域面积346平方千米，形成东库；西坝拦截潍河主河道，控制流域面积310平方千米，形成西库。 潍河有143条支流，源头有很多，较多的说法是潍河主流的两个西源，即墙夼水库西坝拦截潍河主河道的南北两个源头。但是墙夼水库还有控制流域面积更大的东库，东坝拦截的洪凝河、仲固河应该也有大的源头。 2015年10月10日，我们踏上了探访潍河源头之旅。从临沂沿沂河滨河大道一路北上，过沂水县城到高桥镇东北拐，走杨庄立交桥东329省道，立交桥东3公里多即到沂水县富官庄镇的高家石岭村，路边遇到一位叫高翔的26岁小伙儿，他说距高家石岭村西南3里多路的西泉头村就有潍河源头。在高翔的带领下我们到了西泉头村，这个村的后岭也叫砂岭是分水岭，岭西的水流往沭河，岭东南的水流往潍河，岭东北的水流往浯河，浯河水最后也流入潍河。在西泉头村前水泥硬化的叉路口，我们找到了潍河北源头的源泉，水泥砌的泉口约一米见方，与水泥硬化路连成一片，里边宽阔，泉口离水面约两米。此泉让我吃惊。因在安丘的平原地区，水井已达到几十米以下，而此地处在高高的砂岭之坡，水面离井口却只有两米，如此可见地标之下必有极好的水源。正巧遇见一70多岁的老者挑水浇菜，老人可以用担杖轻松取水。老人说泉中水深约5米，砌泉为石井几百年了，他听老辈人说这里就是潍河源头。西泉头村紧邻东边的马泉头村，马泉头村是与胡泉头村合并而成的。两村200多户人家生活用水和浇灌田园都用这眼泉水。到了汛期泉水会增多，溢流出井口，
向东辗转流入潍河。 在与老人说话的时候，又有位老年妇女带水桶和洗衣盆到井边打水洗衣服，保持了过去农村井边洗衣的习惯。井北20多米处有一户人家，院墙边还有一盘石碾，村里人至今还在使用。 看完西泉头村的源泉，高翔又带我们去距离3里路的北边闵泉头村西北的另一个水泉，处在岭的东南边，同样也用石头砌成了圆径约3米的水井，圆井口，直径一米多，井口离水面约3米。现在干旱不流水了，以前也是潍河支流的一个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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