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梦归九龙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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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通知我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换到九龙口民宿客栈去住，我的脑海里浮现的都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画面，这是古老诗歌中最美的语句之一。蒹葭似比芦苇更多一点温柔的气息，且极富音韵之美。我接着要去的九龙口，是省级旅游度假区、省级风景名胜区，我从相关资料上了解到，此度假区目前规划面积14.6平方公里，其中核心区11.9平方公里，重点发展生态观光，湿地休验、民俗度假、康养休闲等生态旅游产业，已经建成湿地宣教馆、里下河渔耕文化园、精品荷园、湿地植物观赏园等人文景观点，被国家定为4A级旅游度假区、国家湿地公园、中国最具特色生态旅游目的地。

       东方古代的艺术表现“天人合一”，体现人与自然的融合，实质上就是追求精神的完美。我从九龙口的相关资料上已经明白，当年的策划者们并没有忘记这一自然法则，但是否人为干预的太多?这就需要亲临现场参与体验一下了。仅从手中的资料上来看还不能给予正确的判断!

       我是很迷恋芦苇荡的。初见芦苇，还是在我15岁的少年时代。刚到农村插队落户当知青，在高邮湖畔第一次见到一眼望不到边的壮观景象!我被深深地吸引，凝神很久。后来才知道这一片净土上长的高高的草叫芦苇。不知怎的，有了第一眼后，我就一直想着芦苇。

       再后来那片蓝天与土地就成了我十余年的青春年华中不可分割的记忆。因我的年龄太小，就是和女劳动力相比我都干不过她们，大队知青办主任和我们生产队长商量，就让和一个左腿有些残疾的“老右派”一起给生产队放牛。原来放牛人和生产队养鸭的住一个窝棚，派我去后，大队还临时抽派了几个基干民兵帮我就地取材，用柳树枝杆加芦苇新搭建一个窝棚给我入住，我就天天和芦荡有了更深的接触。记得就是放牛这么个屁事，我们大队的民兵营长，还特地让人带口信把我叫到大队革委会办公室交待我：“让你去放牛，脑袋里阶级斗争这根弦不能松懈，放牛中务必警惕‘右派分子’搞破坏，发现情况要立即汇报。你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我们广大的革命群众眼睛是雪亮的，把你放在那里是革命的需要，是相信你的革命觉悟。”我当时只有点头的份，但内心还是感谢贫下中农对我的厚爱。我的物件很少，除了睡觉的棉被烂衣服，就是几本书，其中还有两本借自他人的小说。我的灯是自己在生产队去县城收集肥料时捡到的一个墨水瓶，用废铁皮卷成一支小铁管，里面是破棉袄里撕了一块棉花捻成线，柴油是大队抽水机师傅“赞助”的，我曾帮他老母亲偷偷画过一张馗，这样关系就拉上了，不过这种柴油灯点燃后一股浓浓的黑烟，看一会书鼻子里都吸的黑烟。后来还是我的搭档“右派”老师告诉我，柴油里放两粒盐，烟就小了，这件事，我至今都在心里感恩不尽。和老“右派”搭档一段时间，我还真的没有抓到他搞破坏的证据，反而发现此人并不坏，下雨赶牛回来，都他冲在前面，很少让我淋湿衣服，他腿脚不方便，还处处照顾我，并常常还鼓励我多读书。我当年高小入初中只读了一年的毛主席“老三篇”就和应届毕业生一起到农村去了，虽然爱看书，许多字还不能全识，我不管问他什么字，他不仅告诉我此字的读音，还介译字意，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他不认识的字。后来慢慢地知道，此人本来是天津的一所什么大学的高材生，因为言论问题，又和一个反动军人的女儿谈恋爱，没有毕业就被划成“右派”，本来应该被清理发配大西北劳动教养，因他自己是个孤儿，腿又有残疾，组织上照顾他就和妻子一起来到这高邮湖边落了户，这里是女方母亲娘家的户籍地。

      我们放牛的那片滩涂湿地，当地人称为五曲滩，滩涂上除了一望无边的芦荡，水边有枝丫交缠的绿柳，倒悬在小溪的岸边，红得透明的蜻蜓在柳稍间穿梭点水，数十株毛桃树附着蔓生的槐树林，一直爬到大圩上面。河里的水流得缓，滩上的水草便丰茂起来，萍藻、野菱、荷、鸡头漂了一河;鱼儿便多了起来，春二、三月产卵时，满河滩里乱窜。还有鸟儿，丹顶鹤、白鹭、鹳或在水上游，或伸着长腿站在那里觅食。我至今都无法形容芦苇的那种美妙。凡有芦苇的地方，往往还处在一种较为原始的状态中，处在一种不加修饰的旷野河边和滩涂湿地。芦苇是这片旷野上最充满韵味的风景线。当你注视着整片整片的芦苇时，你会感觉芦苇是那么严阵以待，犹如正安营扎寨的千军万马，你会感到一种沉默的力量。一种进攻前的安静。一阵风掠过，由远而近，发出哗啦啦的呼啸，虽谈不上惊天动地，却也撼人心魄……



      我就这样想着想着，小车已经来到九龙口度假区的乡村芦荡客栈，这座酒店所占据的位置很好，离景区入口仅一剑之遥，后来听介绍才知道，此酒店是上海春秋集团与九龙口旅游度假区携手凝力布局九龙口国家湿地公园，以盘活附近核心景区周边闲置低效资源，满足城市人群度假需求，实现酒店服务周边景区为目标，以共谋、共建、共享、共赢的理念，打造具有地方特色的品牌酒店。因疫情防控期间，酒店旅游者并不多，使酒店显得格外静谧安详!

      我入住在二楼的正中，刚好落地长窗外就是一片水域，两只江南水乡的乌棚船，不经意地漂浮在水面，远处的景物尽收眼底。小湖边的睡莲人为地圈在栈道边上，给人一种更加亲近自然的感觉!既有诗情，更不缺画意。来到这片土地上，是完全超出我的想象，我当天的笔记留下了绵绵记忆中的点点滴滴。

     我童年的青春之梦就是在芦荡中启开的。高邮湖畔的那块五曲滩，每天早上都是一个迷人的世界。雾，又湿又浓，蒙着水汽的湖面，如盖着条轻轻的薄纱，袅袅地漾动;迷离扑朔的水光似漂泊不定的银鳞，隐隐地闪烁在雾气之中。广袤的滩涂湿地上，几头牛甩着长尾，在湿漉漉的雾气里，踏出一片喧响。时时有牛犊哞哞呜叫，仿佛从梦的一端，匆匆追寻过来，一串古老又凝重的梦，就这么缓缓地摇曳出黎明最初的风景。

     远处的湖面上，渐渐地冒出了火色，淡淡的红，很快薄云透射出金亮的耀眼闪光，云层在霞光中慢慢化开，像一支多彩的画笔，把湖面涂抹得五彩缤纷。斑斓的湖水碧波荡漾，如仙女舞动的彩绸，一浪接一浪地洗荡黄褐色的湖岸。

      再看那薄雾中的茫茫芦荡吧，那才是一片碧绿的世界哩!太阳刚从痴情的云翳中露出半张粉红的嫩脸，青展展绿油油的芦叶，便激动地忍不住流泪了。这种时候最令人神往的，是芦苇荡中透出的那一片静气，那是一片很深沉博大的静气，在喧嚣的都市和嘈杂的人群中不常见。虽然晨风有一阵无一阵吹得芦苇响，虽然鸟过芦苇动，虽然蛙鸣芦苇噪，但当我置身于芦苇丛中，默视衬着黎明曙光中油画般的芦苇，我依然深刻地感受到那远古的静谧，静谧得使我疑芦苇深处一定隐藏着永恒的神秘。我不知道这是否是先祖，在另一个世界向我心灵发出的一声召唤?我只感到这种时候在这种环境中，任何浮躁的心灵都会暂时得到超脱。

     我知道芦苇除了全身都是宝外，它的根茎还可供药用，这顽强的生命，它既是生物学，又是哲学，是生物学和哲学的统一。它是美学的，作为一种美学现象，它展现给你的不仅是装点湖泊湿地的层层葱绿，它更向你揭示出美的、壮丽的心灵世界……

      这天虽是下午到达酒店，住在这种地方怎能不喝酒呢?简直是糟踏了环境，我知道政府接待一律禁酒，但我们不是什么官员，更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政府接待，怕什么?我是个无党派人士自己买酒自己喝总可以吧?好在此酒店的托管经理邓女士在，这位川妹子和我对上眼了，谁也不让谁。但其他人不喝，行成不了那种中国人喝酒的氛围，也就瞎折腾了一顿散伙，回到房间澡都未冲就睡得像死猪。午夜三点后，还是老时间就睡醒了，马上起床刷牙、冲澡。刚开始看了一会带在身边的资料，下午落在笔记本上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得有个圆满的交待吧?于是就又投入工作之中。

      那年月全国各地的物资供应是非常不足的，城市吃肉要肉票，吃饭要粮票，不要说当时我就是个穷光棍，就是身上带几毛钱，在县城照样饿肚子。最悲哀的是由于年龄小，挣不到工分，常常稻谷下场生产队按工分分粮，基本没有我的份。最终和其他一些知青学会了偷，偷生产队的粮食，队里领导明明知道，绝大多数时候，最多骂我们一声不要脸，连命都不要了还要脸干啥用?记得有个冬天的晚上其他队里几个上海男知青过来约我，去生产建设兵团的连队偷菜，十多公里路，下半夜的霜又下得大，去时一点儿都不知道寒气太重，偷到的青菜没地方装，就把自己的裤子脱下来，裤脚用带来的绳子扣紧装满菜刚好朝肩上一挂，走起路来更爽，最难受的是下面，我只有一条单裤，脱了裤子下面就是光腿肉，一条破旧的短裤，屁股上一边一个洞，如果是白天，说什么也不敢这样糟踏自己。待回到知青点住地，下面基本冻麻木了。



      让我放牛，真的是照顾我年龄太小，队里的所有农活有我没我人家一样干，我放牛，生产队每天可以䃼贴半斤米，一个月二两油，还工分照记，对我来说算是个肥差。反正一个人到那里都是吃饭睡觉，队长也少烦了我不少空神。半斤米不够吃，还是队里倒霉。反正每次回队要粮都是我的差事。“右派”老老实实每半个月家里都给他送来。后来关系处得好了，我主动让他家里每次少送一些粮食过来，我把自己吃不完的分给他，最终并在一起，没有粮就找队长要，他总不敢把我饿死吧。在那里每天都能吃到鱼，猪肉就别想了，连猪肉的味道都闻不到。日思夜想的机会终于来了，记得有次在镇上运化肥，看到人家杀猪的特别辛苦，要挑水烧开水才能杀猪、烫毛。那次我自作聪明，自己跑到镇上去和杀猪的商量，我帮他挑水、烧水，一分钱不要，就是到时候他不要的猪下脚料送我，我告诉他自己几年没有吃到肉了!没有想到此人心地也非常善，见我不像是和他开玩笑的，就很高兴地同意了，那天我特别卖力，得到他的表扬，最终除了把下脚料一起给我，还给了几块猪血，把我感动得热泪盈眶。(多年后我发达了，去找过，但听说此人已经早就过世了!)

       记得回到五曲滩，我就像一个凯旋的将军，特地把放鸭的刘大爷一起叫过来，大爷当年大跃进时在公社大食堂干过，还能烧一手好菜，这些看不上眼的猪下脚料经他一番操作滋味无限。这种事也不敢多干，生产队常有人带着队长的批条来牵牛去使用，发现了就麻烦大了。

       最刻骨铭心的是舒霞带一个她自己的小姐妹到湖滩来看我，我和舒霞一个公社，但不是一个大队，不过两个队的田都连在一起，我和她们上海女知青平时虽往来不多，但大家都非常熟悉，她比我大近四岁，手风琴拉得好，因此她们大队组织宣传队，知道我会画画，就请我给她们画向日葵跳忠字舞用，在朵朵花儿向太阳中我们相识了。她家在上海的经济条件，在我们那批知青中，算是最好的。听说他爸爸、妈妈都是从部队上下来的，爷爷又是南下的老红军，根红苗壮。她兄妹四个，两个都参军了，大姐在上海参加工作了，唯有她非得要当知青，就是不愿留在上海吃闲饭。我现在记不清是71年还是72年，反正是荷花开的季节，因为插秧季节一过，我们就下湖边。这个季节牛也累了应该好好补充营养。她给我带了一包大白兔奶糖、两斤猪油、一大包黄豆酱，一大碗烧好的回锅肉、时鲜小菜，还有两套旧军服，说是她哥哥回上海探亲时丢在家里不要了，她就帮我捡了回来。还有内衣短裤鞋，袜是新买的，最稀罕的是一台红星牌收录机，一大盒电池和一只手电筒，这些东西在当时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她教我开收音机，刘大爷都听傻了。连选了几个台，都是革命样板戏，不是《红灯记》就是《沙家浜》。反正都是那一套。她前几天刚从上海探亲回来，就过来看我，又怕别人闹笑话，就又带一个女伴陪伴。好在从她那里到湖滩步行也不过一个小时路程。“右派”见这么两个漂亮的女知青突然来临，有点儿不知所措。我把大白免奶糖分给他和放鸭的刘大爷，刘大爷眼睛都笑迷了。他说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甜的糖!过了一会儿工夫，刘大爷乐呵呵地来到我的窝棚，把一只几斤重的大麻鸭一放说：“你们下放学生也苦，今天大爷就用这个招待客人!”我被老人家的话吓一跳忙说：“这可使不得，这是队里的，少一只将来查起来，麻烦就大了!”老人笑着说：“怕什么?他们干部吃得，我们社员就吃不得?放心吧，我有办法。”说着老人家就自己忙碌起来，“右派”吓得脸都发白!憋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既然这样做了，我也不怕，偷吃生产队集体的东西又不是第一次，吃了就吃了，大不了开会被批斗一下无所谓。舒霞更是天不怕地不怕，她还主动帮刘大爷打下手。接着又和女同伴把那床一个冬天以来都没有洗过的被子、旧衣服、蚊帐统统洗了，她带来的一条肥皂，用掉了大半条，那年月肥皂也是拿钱也买不到，我记得每有上海知青探亲回队，队长等干部就上门慰问，说白了就是想要点儿肥皂、红牡丹、大前门香烟什么的，更高的大队、公社级的领导，一般开口都是，“三转一响”票。(三转：手表、自行车、缝纫机票，一响是电视机票)能搞定这些东西的，也不是一般家庭。舒霞就是怪，她从不拍任何人马屁，领导们都让着她。那顿饭虽然为了等鸭子吃得比较晚，但吃得非常开心!

     晚霞在西天仿佛燃起熊熊大火，我让她俩早点赶路回去，没有想到舒霞的牛皮气又上来了，“我今晚上就非要在这里住一晚陪陪你，谁爱嚼舌头根就让他嚼去。我带着同伴在这里怕什么?”我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头上的汗水都急出来了。她的女同伴反而大方地说：“我俩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我们吃掉你?我俩来时就准备好了今晚不回去!你赶也不走，我累了想睡一觉，你俩先聊着，下半夜床让你们睡!”说完之后自己不管不顾地上床就躺下去了!刚躺下又突然翻身下床，嘴巴里嘟嘟着：“什么破床，腰疼得不行了!”我赶忙帮她把床上的柳树枝杆重新排列整齐，多垫了一些茅草捕上席子，才把她打发掉!



      眼看天就要黑了，她却拿上手电，让我陪她到大圩上走走。月亮还没有出来，天很黑而繁星却满天闪闪烁烁，仿佛那些星星都在向我俩挤巴着眼晴，说实话和她在一起心里总是甜甜的，她让我拿着手电筒，用一双白白胖胖的双手搂着我，脚下几次踩不实在，差点儿俩人都倒下。记得那些年平时我憨厚得话都说不囫囵，但只要有她在身边我每吐一个字都是顺溜溜的。

       我俩绕过密杂交叉的芦苇，从低洼处绿茵茵的草坪，来到大圩上，这里特凉爽，有风蚊子就少。也不知什么时候一轮缺了一块的圆月，早就升起只是被远天腾起的雾霭遮蔽了。一会儿云散月出，放眼望去，远处晶亮的湖面连着天，开始还浓淡分明，越远去，水和天便朦朦胧地拢在一起了，只透出一道相交的痕迹。淼淼烟波，层层水浪，轻风自由地滑翔，馨爽的水气混着清凉的夏味让人微醉。我俩说了许多话，当然其中疯话、傻话也不少，我俩紧紧拥抱在一起，亲吻了!而且吻得那么久，那么深。这是我俩的第二次热吻，第一次是我俩相识后分别的下午，在她送我回去路上的小河边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下，我根本没有想到上海姑娘那么胆大、开放，她突然拥抱我，并说特别、特别喜欢我，那一次虽然吻得突然，却也把我吓得半死!如果被人发现当时定个流氓罪完全沒有问题。我俩回到我的窝棚，她的同伴正在梦中说着胡话，我们没有惊动她，退出，就坐在下午割下的两大捆青青的芦苇上，我俩刚并排坐下她非得把我的头搂在她的怀里，最后干脆就让我趟在她的怀里……

       四周的一切，寂静而空旷，月下一对年轻情侣在感情世界里正行进在爱的天堂。不经意间风的翅翼，飘来一阵凄楚而缠绵的箫声，它一下就占据了我不知所措的情感空间。舒霞问是不是“右派”吹的?我心里清楚，这块天地之间的三个大男人唯有他有这份天赋，从箫韵悠长，低缓而优伤的失落声中，我判断他在离我窝棚不很远的南土岗的榆树林那边吹的，有月亮的时候，他最喜欢一个人去那里吹箫。南土岗原来有一座并不大的龙王庙，此庙建于宋代晚期，据说66年被镇上学校的红卫兵，“破四旧”给破坏了，后来大队又派人把原有建筑材料用船全部搬走，建了一所合作医疗站。庙虽荡然无存，但许多大树还长得特别高大，虽然当年我们那地方木材非常奇缺，但当地的老百姓没有一个敢动那里的树木。

       多年后我作为国家级专家，在南京帮助南京军区起草《南京军区营区文物保护管理暂行办法》的时候，为了放松一下自己工作压力，就要了一辆军车，带着工作人员一起再次来到高邮湖畔，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黄昏，车刚停下，我点燃烟让他们在车里等我，一个人走近五曲滩，它还是老样子，我眼含热泪遥望着眼前那片苦涩与无奈的芦苇荡，昔日的海誓山盟己变得无可凭依。正如开始我所预感的一样，她不可能与我地老天荒，但当时真的没有想到会结束得那么快。后来我一个人在那里又苦守了多年，无数次领悟春风吹拂灵魂的苦涩感觉，它曾吹开过一个青年最初爱情的梦想，吹开了大自然的一切情感，也吹落了满地的落英与满心的惆怅。

      望着春风里徐徐飘落的槐花，看着那迷离黄昏里的天边落霞，情感的隐痛，此时只能寄托和我一样飘落的白色槐花，那轻盈洁白的花瓣，飘落中好似一个伤感女人的心事。那么柔弱不胜春风，那么缠绵无限地离去。那一刻，我的心彷佛成了这个世界多余的存在，我自己就是飘落的槐花啊。那个黄昏，我立在那里一支又一支抽烟，心潮起伏，泪流满面……

       九龙口的早晨不知是如何开始的?我停下手中的工作，本来想到楼下转转，可看看窗外风景，又不愿动了，就烧了一壶热水准备泡茶，叮铃铃，我一接是楼下总台通知去餐厅吃早餐。我一下楼就见到管委会派来的工作人员，并告诉我，用完早餐，由他负责陪我去湿地公园调研。

       吃完早餐，我在管委会陪同人员的安排下进入了景区，据陪同人员介绍，进入景区后的规划建设是当年委托浙江杭州园林绿化部门设计的，整体布局合理，有一种欧洲风情的乡土气息，道路建设的安排又是中国乡村的味道，总的感觉不错。坐着电瓶车观光有些欠缺。我们在生态资源馆里看到，整个九龙口景区拥有原来生态湿地植被3000多公顷，水质已达国家二类水质标准。丰富多彩的湿地水产品，名目繁多，藏量巨大，被誉为天然的“聚宝盆”“金银滩”。特别是其中的“九龙口大闸蟹”获得国家地理标志商标。这块湿地上现有挺水湿生植物17种，沉水及浮叶植物21种，滩地陆生植物25种，浮游植物41种;主要野生动物60种，其中包括黄嘴白鹭、大天鹅、小白额雁、鸳鸯、小青脚鹬、红角隼、松雀鹰和纵纹腹小鸮等8种国家二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其中震旦鸦雀是中国特有的珍稀鸟种，被称为“鸟中大熊猫;东方白鹳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湿地之所以被称为“地球之肾”，是因为它能以自然的方式过滤和净化水质，在湿地环境中繁茂的芦苇等水生植物，尤其是芦苇根系等苇床对水质的净化和过滤起到了关键的作用。美丽的九龙口自然风光无限好，这是大自然鬼斧神工般的造化形成。九龙口，是由蚬河、林上河、钱沟河、安丰河、新舍河、溪河、莫河、涧河、城河九条自然河道汇聚到一起而得名，汇合处即为“龙珠岛”，地势不高，但在有史以来的历次洪峰中，均安然无恙，从没被淹没过，在当地传为佳话。经过科学考察与地质研究，九龙口形成的时间约在公元前2000多年，属于里下河古潟湖三个发展阶段，海湾、潟湖、淡小湖。九龙口是古潟湖特征在中国保存最完好的地区之一。它是古射阳湖的核心所在。1128年黄河决口夺淮入海，射阳湖经历了一次大的洗礼。湖身逐渐被黄河带来的泥沙湮淤，入湖泾流在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造化之下，使九龙口成了湖荡泽地中的九条大河的汇合处，上游有七条进水河，下游有两条出水河，下泄水经射阳河、黄沙港入黄海，中间有突出水面的滩涂，天然地貌举世无双。

      九龙口旅游度假区位于江苏省扬州市宝应县、淮安市的淮安区及盐城市建湖县、阜宁县交界处，交通便捷。东连沈海高速，西接京沪高速，盐徐高速、阜兴泰高速穿境而过。北通新长铁路、京沪高铁复线将在建湖设立站点，其中，往北京方向的徐宿高铁、往上海方向的盐通高铁正在加快建设，届时，从这里到上海的时空距离只有70分钟，距离淮安机场、盐城机场1小时车程。我们在一个小码头上了游船，因为疫情防控，基本看不到游客，一会小艇就靠上了被称为九龙戏珠的小岛上。

      听介绍，小岛对面的村庄正在动迁安置之中，这个村庄动迁是正确的，我后来专门看了整个村庄，连一座像样的历史建筑都没有，这种村庄拆迁后土地可以合理利用，也是对九龙口自然保护区最大的关爱。

     九龙口，我梦中的故乡，愿你的未来展开双翅，向世人展现出更加迷人的魅力!更多精彩的华章。我愿永远为你祝福、为你歌唱!

     2020年7月28日於姑苏春华苑书乐斋



      丹青：学者、散文家，当过知青、工人，大学毕业后当过秘书、记者。现任中国文物学会理事、专家委员会委员，传统建筑园林委员会副会长，中国文物学会世界遗产研究委员会秘书长，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亚太地区世界遗产培训与研究（苏州中心）顾问、亚太地区古建筑保护联盟副主席，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吐鲁番学研究院终身研究员、副院长。2008年获首届中国文化遗产保护全国十大杰出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