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        子

                                  ●  姚秉德



前日打电话给堂叔宝爷拜年，得知他身体很不好，现全靠他妹娟子姑照顾着。宝叔说，现瘟疫流行，不能出家门。最担心他的外甥女良子，三十岁了未结婚，自愿报名参加武汉重症病房护理，结果把自己也感染了。说娟子姑每天哭，哭的眼睛快看不见了。听得我心痛的眼泪直淌！我和良子未见过面，和娟子姑也还是在她九岁投奔湖北舅舅前相见的。但娟子的善良和美丽一直深深印在我脑海里！

我虽然称娟子为姑，但实际上她只比我早出生了二个月。因她父亲与我爷爷是亲兄弟，称姑是自然的。但我从来不称她姑，就与别人一样称娟子。娟子的爸身材魁梧，浓眉大眼，曾在陈明仁手下担任军需官，听说官至处长。在抗日战争中，跟随陈明仁南征北战。解放战争爆发前，以我太

爷病重为由而解甲归田。因家无存款，且为人豪气，对亲戚朋友有求必应，加之不善农耕劳作，几年时间便将祖传几十亩农田卖得只剩几亩。而且自持读了十二年长学，脾气倔，与土改干部关系处理不好，结果划成分时得了一个破产地主。娟子的妈妈瓜子脸，丹凤眼，身材苗条，是周围几十里地有名的美人。娟子长得极象她妈，黑眼珠一闪一闪，皮肤白嫩白嫩，只是脸上有几粒芝麻大小的麻点，但这更使人觉得可爱。一九五七年以前，农村粮食充足，人们相处融洽。娟子和她爸爸、妈妈、姐姐、哥哥一家五口住在姚家老屋东边西横屋五间房内，生话过的甜甜蜜蜜。



一九五八年，我和娟子一同背起了书包，上了东冲民办小学。说是小学，实际是四个年级只有一间教室，一个完小毕业的老师。上每一堂课，一个老师需分别教四个年级的语文、算术，只有唱歌课，四个年级可一致授课。娟子很聪明，上课时，她把四个年级的一起学了。举手回答问题时，她往往抢答三四年级的问题。可是好景不长，娟子的父母得罪了人们背地里称为猩猩的生产大队大队长，被作为顽固不化的地主分子、反动军阀批斗，被打的吐血晕倒，被从五间瓦房赶出，搬到自已盖的茅草猪圈里。猩猩早对娟子妈垂涎三尺，无奈娟子妈死活不从，娟子爸要与他拼命，于是他便杀鸡给猴看了。可怜的是本来活泼可爱的娟子也受到了四个年级捣蛋同学的欺压，而变得沉默寡言，尽管我为保护她而经常与人打架，因比人小了几岁，往往被打的鼻青脸肿。

猩猩对下属民众张牙舞爪、心狠毒辣，对来视察的上级却是点头哈腰，极尽媚态。他所管辖的大队，当时是省有名的标杆，亩产万斤粮，万担氹，千人居。为了造出亩产万斤粮，他命人将十几亩田的快成熟的稻子，一蔸一蔸搬入一丘田，拍照密集的稻穗。收割时将二十多亩田产的稻谷堆放在老屋前坪一起过秤拍照，然后敲锣打鼓，上报亩产过万斤。为了造出万担沤肥氹，他命令我们生产队五岁以上，九十岁以下老人共两百多人四处采草，将老屋前一个大蓄水氹抽干，半夜派全部生产队队员撑棍将草踩到烂泥里，然后供人参观。为了造出千人居，他拆砸了好几个村庄，将人全部赶到姚家老屋，砸了所有人家锅灶，不许任何人家冒烟，只能在公共食堂就餐。娟子的爸实在看不下去了，给县长写了一封信，县长拆掉了大队的先进典型称号，猩猩大队长也由正降为了副，但这也给娟子家造成了更深重的灾难。



到了一九五九年，全国大修水利。市集中全市财力人力修建XX县XX水库。我们生产大队由猩猩带队，猩猩指命娟子爸妈到水库挑土。娟子爸挨斗被打伤后，身体一直不好，加之冰天雪地，又饿又累，实在挑不动，便经常受到猩猩批斗暴打，后被斗死在工地。娟子妈哭了三天三夜后，在工地附近投塘自尽了。娟子爸妈死时，娟子的姐正在上中专，十二岁的娟子哥以全校第一名成绩刚考取了初中，猩猩不准他读，八岁的娟子也被迫辍学。

一九六O年，天大旱，水库干了，水塘底干得开裂，我们喝水，只能在塘底挖井，一瓢一瓢去舀。树木枯萎，禾苗旱成干草，几乎是颗粒无收。公共食堂定人定量，我和娟子定量为每天三两米。这三两米，还要被生产队长、保管员、炊事员等克扣，到我们肚里，只剩下不到每天二两米。只饿得我们两眼冒金星，手脚肿得象馒头，碰到青草等一切认为可吃的，就捞了往嘴里送。我有父母，可到处去挖白菜蔸、剝树皮等度饥荒，但娟子无父无母，且为黑五类，只能干饿着。有天，我发现一丘田里干死的稻杆上的空谷壳里，偶尔有几粒半饱满的谷粒，高兴地喊上娟子一起去采。正在我们一边采，一边吹，一边往嘴里送的时候，没注意猩猩悄悄来到我们身后，一只手抓住娟子头发，一只手揪住我的耳朵，把我俩象拧小鸡一样，拧到了姚家老屋的前坪。然后将大前门关上，从竹扫把上扯下几根竹条，脱掉我们裤子，把我俩放倒在地上，满嘴酒气地大声叫骂着：“两个狗崽子，竟敢偷生产队粮食，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我和娟子大哭，心想这下完了，整个老屋的人都出工在外，没人来救！可是屁股怎不痛呢？侧过头一看，猩猩正在把娟子扳着肚子朝上，而娟子死活要把屁股朝上，于是猩猩就扑头盖险地乱打。好在我俩的撕心裂肺的哭叫声正好被路过的新任大队书记听到了，他在娟子家做过短工，熟悉姚家老屋，从侧门进来把我俩救了。



娟子和她哥快饿死了，她读中专的姐姐赶回来，把娟子送到了舅舅家。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娟子。听宝叔说，娟子后来又上了几年学，当了赤脚医生，不幸的是，半夜三更去给难产的孕妇接生，摔断了腿，成了瘸子。娟子为人善良，村民喜欢她，改革开放后被培养入了党，儿子现在是县市优秀村党委书记。

宝叔一直单身，但乐于帮助乡邻。改革开放后，远近有几个姑娘主动向宝叔示爱，宝叔以年龄大了为由而拒绝。他朴实善良，诚实有信，深受乡邻敬重。那个猩猩大队长，一九六四年被抓了，判了五年刑。刑满出狱，又在地方称霸，发了一些财，在七十年代患了重病，被疼痛折磨了几年，家财耗尽，最后妻离子散而亡！

天地旋转，日月轮回。时光流逝，报应因果。我衷心感謝平民娟子培养了良子这样的好女儿！衷心感谢战斗在抗瘟疫一线的白衣战士！我祈祷良子和所有瘟疫感染者早日康复！祈祷我们的祖国早日恢复盛世的平安！

( 庚子年正月初三夜撰于星城)

回复黄v鹏：娟子的姐姐鸣子后来成为上海宝钢公司冶炼专家，为我国特殊钢材的炼造作出了突出贡献！

刘光明：
写实没什么问题，好在过去县领导和新任大队书记都是正面人物，全文事理吻合！结合个人刻骨铭心的事，捕捉了热点，颂扬了一线医务工作者的敬业精神，十分感人！
注意两处笔误：旱成干草？丕许？

潘雪勤：
很为娟子和良子母女的善良而感动，真心希望良子尽快恢复，疫情赶紧结束。特殊时期，也请姚老师全老师及家人保护好自己，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李冬：
姚家老屋让我充满幻想:一个和谐的大家庭。有那么多像你一样优秀的人才。气派的屋子里故事多多。

李小华：好善良的娟子，祝好人一生平安。

uniquem：衷心感谢战斗在一线的白衣战士艰辛地为我们的岁月静好负重前行！希望他们都能平安健康归来！

姚伟杰；不是不善耕种，而是国民党为头的跑台弯去了，当兵的找军需官要钱，仗义把几十每良田买了付军晌！宝叔爷讲的。

拖拉机驾驶员：当时无休无止的政治运动，全国无论城市还是农村无一幸免，充分暴露了诸如猩猩之类的人性之恶，幸好拨乱发正，改革开放，才有今日之和平，以史为鉴！

朱向前：感谢奋斗在一线的白衣天使！愿瘟疫早日结束，愿国泰民安，愿娟子、良子和天下人民幸福安康！

邹开义：娟子一文，跨越了几十年，证明娟子勤劳朴实，可敬，良子是新时代新青年的缩影，勇于去抢险救人，可赞，那个狼狼大队长，是地痞，恶人自有恶报，可耻。

未明湖畔：这篇文章是对人性善的褒扬，也可以说是对人性善的一种呼唤。在娟子身上体现了中国传统女性美的一种品质，而这种善性的美，正是当下社会所缺失的，或许这是作者写这篇文章的意义所在。如果作者有兴趣的话，这个题材可以展开来写成一个短篇小说，我想一定是很感人的。[微笑][微笑][微笑][玫瑰][玫瑰][玫瑰][强][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