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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耘:哨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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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3-4 11:14:0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羊角村安装在各自然村的大喇叭早已锈迹斑斑,就连喇叭下的电线杆也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这些年村委会也懒得去修,因为现在农民一机在手啥都有,谁还愿听那长一口气短一口气的“老掉牙”呢?
   新冠肺炎发作以来,上百户人家的羊角村虽谈不上灾区,但外出打工的人还真不少,乡里三令五申要求做好安全防范,尤其是要求全行政村的喇叭在这非常时期统统派上用场。可是,村里叫维修工折腾了一整天,那半死不活的传声筒听起来还是那吱吱喳喳的噪音,气得村支书杨大毛嗷嗷大叫。
   正当大毛书记朝这不争气的“门脸货”发呆的时候,刘家自然村的二憨胸前挂着一面铜锣,手里握着一根溜光的小棍,嘴里还叼着一个半脱皮的铁哨子,嘿嘿地憨笑着出现在村委会的门前,令其喜出望外。
二憨,你知道我们着急啊?来来来,坐坐坐,我们正准备找你呢?大毛看到二憨,灵光一闪,热情比平时翻了好几倍。
二憨站在门口,笑得有点迷人。
   这样吧,二憨呀,我当着其他村干部的面拍板,一天给你五十工钱,而且一天一付,你呢,这段时间就做咱们村的“活喇叭”,好不好——
   二憨嘿嘿地笑着,点了点头,什么也不说,二憨觉得这与三十年前做这老本行没什么两样,只是白头发和皱纹多了几柳,脸上多了一个口罩,红色袖章上的字改成了“抗疫宣传员”而已。
   二憨,其实叫“刘哨公”,小时候,他吹口哨就出了名的。后来,被生产队长派去吹“铁哨子”专催村民上工,因此也有人喊他“哨工”。想当年,村子里防火防电、防洪防小孩溺水、报红白喜事等上门上户宣传的事都是二憨干的,特别是十年前刘家村那场突如其来的泥石流,要不是他哨子吹得又快又响,寨子里活下来的人恐怕也没几个了。
   第二天,二憨特地把口罩挖了个正好能吹口哨的洞,吼唱着村里编好的顺口溜,敲着锣,吹起哨,他就像一头老牛耕田似的,在方圆三公里的村寨里来来**,行走在各家门前屋后,连过年那段时间,二憨都没有落下一天的功夫。
   村民开始觉得很好奇,尤其是村里的小孩,生来都没有看过吹哨子的,他吹的哨不仅声音大、脆耳,仿佛十里八乡都能听到,哪怕有点跑调,听起来就像一首首耳熟能详的老歌,即兴时还来几下进行曲,那架势并不输于军训场上的教官们,那方言顺口溜也编得通俗有趣:
病毒来得早,口罩要带好;病毒来得快,千万别上街(读GAI);病毒来得凶,消毒要通风;病毒全消灭,安心在家才要得——
   说关久了的孩子,就连大人都有事没事喜欢扒在窗户口或门里边,就像曾经看村里来的猴把戏一样笑着对二憨指指点点,二憨也同样回赠大家那眼睛眯成一条缝的可爱一笑。
   自从二憨充当村里“哨工”以来,村子里那些串门的、打牌的、闲逛闲聚的甚至连乱蹿的狗呀鸡呀等几乎销声匿迹了,遇上不听从的人,二憨可不管你三七二十一,不是催就是赶,那天竟然把一户在院子里打麻将的桌子硬是掀了个底朝天。从此,谁也不敢惹他了,庆幸的是,全村八个自然村寨也没发现一个新冠病例,乐得大毛书记嘴上那支不灭的“芙蓉王”整日里翘得老高。
  临近月末,全国的疫情就像料峭的春寒一样继续泛滥着,随之,郁闷的埋怨的发狂发躁的什么人都相继出现,但羊角村一切似乎都在有序进行。二月初,疫魔看来没有消遁的迹象,这样一来村民渐渐看腻听腻了二憨那反复倒腾的那“两下子”,村里说三道四的人也开始像风暴前的树蚁一样蠢蠢欲动。
   有的人说二憨得了村里不少好处,低保都吃了十几年了,还给他几十块甚至有的说一二百一天的报酬;
   也有人指责村干部懒惰,专门欺负老实人,口干舌燥、枯燥无味的事就叫别人干;
   还有人囔囔这事可以轮流派人去干,村里要照顾的人多得去,哪里非得二憨一个人独享,他七十来岁的人,无儿无女,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谁来负责呢;
   至,竟然有人暗地里说二憨就是杨大毛父亲的私生子,否则他怎会对他那么好——
   人一旦憋久,什么话都会说出口。这些话,对二憨而言,他虽有点耳背,多少也会飘进他耳朵里,但权当耳旁风一样,二憨照样每天笑憨憨地不折不扣完成村里交派的硬任务。
   奇怪的是,可当二憨顺顺溜溜完成到第二十个工作日时,人们发现二憨的额头上多了几道疤痕,次日,二憨的老式青蓝棉裤也出现了二个老鼠洞大的口子,第三天,他走路的时候明显一跛一拐,步子不仅慢了几拍,声音也明显沙哑。无论怎样,二憨遇见村里的人都会嘿嘿地一笑而过,虽然笑得有些勉强。
   到了第四天,整个羊角村阴雨绵绵,村头村尾整日也没二憨的影子,村民开始议论纷纷,揣测他是不是掉茅坑、水沟了?摔山脚下或病倒了?大毛书记闻讯后赶紧派村干部去他家里找也不见人,把他吓出了一声冷汗。于是,立即安排大家分头四处寻找二憨的下落。
   傍晚时分,当另一组巡查人员来到刘家村与杨家村接壤的那片竹子林时,发现了奄奄一息的二憨,他满身泥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脚下还残留着一滩血渍,那面铜锣就散落在他身边,小木棍断成了两截,那个已经被他吹得溜光的口哨却被他的牙齿紧紧地咬在嘴里,地面上有明显撕打过的痕迹。
   巡查人员下意识地朝林子四周望了一望,发现不远处隐隐约约也躺着个人影,那影子好像在抖动抽搐,大家跑过去一看,头破血出的这个人不停在痛苦**,可嘴角仍忿忿不平挂着二憨的名字,手里捏着一包沾满血迹的塑料袋子,大家定睛一看:这不是三蛮子吗?
   等救护车开到他们身边的时候,可怜的二憨已停止了呼吸……
   原来,自从村里把这活给了二憨以后,杨家自然村的三蛮子,正是村支书的侄子,打那后他没一天好过过。他好吃懒做,当地出了名的混混,他也想去揽这个活,杨大毛却怕别人说闲话,也担心三蛮子不是这块料,把他骂得灰溜溜的。三蛮子自然把这股恶气往二憨身上撒,他仗着自己年轻力壮,大伯又是村支书,不是造他的谣,就无端刁难他,甚至对二憨动手动脚,每次他都忍了,他不敢告诉大毛书记,怕丢了这活,而三蛮子得寸进尺,最不让他容忍的就是三蛮子竟然开始讹诈他的钱。
   二憨似乎早已预防了三蛮会来这招,于是他把每天村里给的“报酬”一到晚上就悄悄藏进离家不远的竹林边上那块大石头缝凹里,那天傍晚,三蛮子发现了二憨的诡秘行踪,尾随而来,正当二憨藏钱的时候,三蛮子冲上前一把夺了过去,二憨死活不依,三蛮也羞怒不饶,两人终于干了起来——
   后来,巡查人员打开了三蛮子手上捏着的那个塑料袋,发现里面一块红布包裹着一千多元现金,边上还有一小块硬壳纸,上面竟然写着一行歪歪斜斜的字:
   如果我不在的话,请村里帮我把这些钱捐给武汉。刘哨公
   在场所有的人看后一片泪目!从此,村里人再也看不到哨公他那张憨憨的笑脸,再也听不到他那令人生畏却动情的哨声,看到的是,杨大毛那把“铁交椅”立马被人替换了。
   没过三天,羊角村的村民义务发动起来,轮流地握起了这位乡村“吹哨人”遗下的“接力棒”……
   (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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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耘:知名赣籍北漂作家、诗人、音乐人、书法家。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音乐文学学会会员、中国音乐著作权协会会员、中国大众音协会员、人民文艺家协会会员、中国书画家协会理事、国际诗词协会顾问、作家报首席编委。现为中国演艺书画院院长、中国画商协会会长、江西芸德文化传媒有限公司董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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