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沟往事

菜鸟先飞

傍晚，飘起了细细的雨丝。

在雨丝里走来了一群人。走在前面的穿着杏黄的僧衣，后面的服色就杂了，他们带着飘渺的香烟，悠扬的梵唱走近了水生的屋子……

不知道是谁推开了大门，“吱”地一声响，每个人的肌肉都变得有点僵硬。他们硬着头皮往里走，鼻际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进了二门，院子里的景象令他们一呆——天井里，屋檐下，窗台，门边，过道……没有活物，全是尸体——鸡、狗、人，他们或者流着血，或者全身看不出一点伤痕，但有一点相同，所有动物和人的脖子全被折断了。只有水生不是，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他脸色碧绿地瞪着眼—他被吓死的。

“鸡犬不留!”每个人都想到了这句话，每个人的头皮都有点发麻。

“阿弥陀佛!”老和尚瞑目宣了声佛号。

草草整理完尸体，天已经全黑了。和尚们搭起了台子，蜡烛、香火点起来，祭坛上雪亮的宝剑下压着金黄的经符，经符上的朱砂红得象血。和尚们围在坛边闭目颂经，其它的村民就在台下坐着。

夜半时分，夜凉尤甚，露水沾湿了人们人衣服、发梢。人渐渐发困，颂经声仿佛成了催眠曲，催着人们把上眼皮和下眼皮粘到一起。

这时候，起了一阵怪风，它盘旋着从里进的走廊里移到院子中间，又继续转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孽障!”老和尚的眼睛开了一线，射出一道精光。

“老和尚，你何苦来趟混水？”风住，娇俏的美人现出身来，袅袅婷婷地站在院子中央，手指缠绕着手中的手绢玩。

他起身，烧符祭剑：“孽障，你残害无辜，涂炭生灵，我定叫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残害无辜？是谁无辜？”她冷冷一笑，“难道说我就是该死，他们就是无辜？好个强辞夺理的和尚。”

“还不伏罪!”一声断喝，剑光电闪而出。

颂经声转急转响，烛焰暴长，火光里所有的人都红着脸赤着眼，手里紧紧抓着早就准备好的法器。

桃花好象什么也没看见，她迎着老和尚的剑轻轻挥手，只听“叮”的一声脆响，剑已折。其它的和尚立刻围上来，点了火的经符雨般落着。女人们把早就准备好的桶里的秽物泼过去，男人冲上去用手里的法器打她。

半柱香的功夫，院子里倒了一大批断了脖子的人。桃花满意地巡视一遍，暼见了两个女人的身影，嘴角浮起一丝残酷的笑，无声无息就到了她们身后。

“妹妹怀里的孩子真可爱，留下来给我玩吧。”语声柔媚，听的人却吓得连脚步也迈不开。

“这是—他的孩子？”

“求求你，让我们两个代了他们吧……”水生的弟媳跪在地上，声泪俱下，“他们，他们可什么也没做错呀。”

“他们错了。”桃花轻轻地，“他们错在不该是他的孩子，你们也一样。”

袖中白骨又现，她甜美地笑着，缓缓地探出—不意有人挡了去路。“挡吧，反正都是一个死。”继续伸手，洞穿他的衣服，他的皮肤，看到血出来，她微笑地准备欣赏他的痛苦。猛抬头，却是旧时相识。

“春生!”低叫一声，缩回白骨，依旧不肯相信，“怎么是你？为什么是你？”

菜鸟先飞

“孽障!”老和尚的眼睛开了一线，射出一道精光。

“老和尚，你何苦来趟混水？”风住，娇俏的美人现出身来，袅袅婷婷地站在院子中央，手指缠绕着手中的手绢玩。

他起身，烧符祭剑：“孽障，你残害无辜，涂炭生灵，我定叫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残害无辜？是谁无辜？”她冷冷一笑，“难道说我就是该死，他们就是无辜？好个强辞夺理的和尚。”

“还不伏罪!”一声断喝，剑光电闪而出。

颂经声转急转响，烛焰暴长，火光里所有的人都红着脸赤着眼，手里紧紧抓着早就准备好的法器。

桃花好象什么也没看见，她迎着老和尚的剑轻轻挥手，只听“叮”的一声脆响，剑已折。其它的和尚立刻围上来，点了火的经符雨般落着。女人们把早就准备好的桶里的秽物泼过去，男人冲上去用手里的法器打她。

半柱香的功夫，院子里倒了一大批断了脖子的人。桃花满意地巡视一遍，暼见了两个女人的身影，嘴角浮起一丝残酷的笑，无声无息就到了她们身后。

“妹妹怀里的孩子真可爱，留下来给我玩吧。”语声柔媚，听的人却吓得连脚步也迈不开。

“这是—他的孩子？”

“求求你，让我们两个代了他们吧……”水生的弟媳跪在地上，声泪俱下，“他们，他们可什么也没做错呀。”

“他们错了。”桃花轻轻地，“他们错在不该是他的孩子，你们也一样。”

袖中白骨又现，她甜美地笑着，缓缓地探出—不意有人挡了去路。“挡吧，反正都是一个死。”继续伸手，洞穿他的衣服，他的皮肤，看到血出来，她微笑地准备欣赏他的痛苦。猛抬头，却是旧时相识。

“春生!”低叫一声，缩回白骨，依旧不肯相信，“怎么是你？为什么是你？”

三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世事变幻风起云涌--皇帝消失了，民国过去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五十大寿过去了……，外面世界翻天覆地的变化对桃花来说都事不关已。她关心的是她自己，是她等待的那个人。他，会来吗？

三百年，回忆如毒药，侵蚀亭台楼阁，丧失睡眠的鬼魂只有一把往事任凭梳理。看梁间朱漆渐淡，檐角丝网暗结，那笔糊涂帐的答案其实早了然于心：自己种的那个因，才结出的那个果!然，不敢承认。

不管那个答案是多么清晰，多么准确，不承认就是不承认--人最不能承受的是看清自己，鬼也一样。于是，更喜欢安静。这三百年间，只有两个人来打扰过她的清静。一个蔑匠，一个莽夫。后来，一个呆了，一个也落了病。从此，没有人来这里。野草满庭，飞鸟不栖。

2005秋，一个阴天，一大群红男绿女涌进了桃花沟。桃花沟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桃花也忍不住向外张望了一下——

她分明看到了——他!

他走进院子，那荒凉的景象令他的眉峰微微皱了皱。桃花不敢动，怕惊动了他。她看着他细细地打量这里的一切，然后举起手里的盒子，一阵“咔嚓”声，残砖断瓦全收进了胶片。

“关于这幢建筑，还有一个凄美的传说。传说很多年以前，这个村有一个卖柴人到很远的地方去卖柴，与一位王爷或者是大户人家的小妾相识……”桃花听见他对他的同伴在说。

“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但是那些无辜死去的人更可怜。那个水生虽然该死，但是他死了她就快乐了吗？如果她现在还在做鬼的话，我想她做鬼的这些日子也是不快乐的。”他说完，感觉到颈间有点凉意，手一探，捻到一滴水，无限迷茫地抬头，“阴天也有檐水，真是邪门!”

“流出来了!”她看着他颈间的晶莹，有些欢喜，有些累——这滴泪，她为他蓄了三百年。

顺着黄泉路施然而行，看见了路边那千百年来卖茶的婆子对她冷冷地点头：“你迟到了，迟了三百年。”

“我在等一个人。”

“用三百年的时间等一个人，值得吗？”

“值得，因为他来了。”

他来了，所以就值了——有些事其实就是这么简单，有些责任也不是人们想象的那么难以承担，同样的，有些事做错了的后果也不是人们可以想象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