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抛

李瑞权

       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觉醒来，发现一天时间又在枕边结束。看着窗外，心里竟冒出蒋捷《一剪梅•舟过吴江》中的一句词：流光容易把人抛。

      会冒出这样一句话，的确，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样的话或许是“心在天山，身老沧州”的陆游才发的感慨，或是人到耄耄之年才有的喟叹。记得欧阳修曾说“思往事，易成伤”，我也确实感觉到一去不回返的时光把我远远抛在了后面，而我的童年依稀就在昨天划上了句号。还记得那时的我在爷爷的怀里撒娇，在父亲的脚边打转，在村里的太阳下、小河边与蜻蜓和鱼虾结下了不解之缘，而星星满天时又在母亲柔暖的臂弯里酣然入睡。

      后来的一纸开学通知书，便把童年尘封了，这一尘封就是十几年，使我从一个曾在母亲眼前蹒跚的孩子成了一个在校学规习矩的学生。而这校门一入，就是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而后又到大学。记得初次到学校做寄宿生时，生活的不便自不必说，心中的那份落寂只有借着眼泪对窗外的月光倾诉。在适应之后，我有规律地进入了学习节奏，按时做完老师布置的作业，预习着明天的内容，我好的学习习惯就是从那时开始逐渐培养的——对父母和老师的依赖减少，在我的性格里逐渐储存着更多的独立和自信。进入初中后，初一初二在浑然无知中度过，初三是一堆一堆的作业和一轮一轮的复习，我在繁忙有序里结束了我的九年义务教育。接下来的高中，科目多、作业多，要为月考努力，要为期中考努力，要为排名担心，要为高考夜读不已。当七月中旬到来时，带着对高考成绩的等待，我心头的一些残碎记忆被切换成在校的某些镜头，我不止一次问自己：高中就结束了？那刻，现实和回忆中的切换让我感觉到时间已经离我而去了，那些我们再也回不去的岁月有个共同的名字，叫“青春”。在等待中时间就进入了九月，我也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接着是进入大学。当我脑中充满“我应该怎么扮演大学的角色”时，时间在我的思考中过去；当我在大学军训时，时间在我们排练队列中溜走；当我在为成为广播台一名编辑而历经面试、笔试、复试时，时间在我焦急的等待中流逝；当我在图书馆阅读或上自习时，一个晚上悄然过去；当我实习、写论文时，我已经面临大学的毕业。一切的过往就好象翻书，在一天一天中被翻过去。

    记得以前读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时，便怀疑孔夫子是不是太装腔作势。现在自己回头一看，觉得一切过的是那么简单，身在其中时却又是那么的漫长。于是，对朱自清先生在《匆匆》一文中“洗手的时候，日子从水盆里过去；吃饭的时候，日子从饭碗里过去；默默时，便从凝然的双眼前过去”的描述表示颔首，对余光中先生去台湾时满头黑发，回来已两鬓如霜的变化，我不得不暗叹时光这支箭的一发不可再挽。我现在回头一看自己的童年，再看看现在那些早年教过我的老师，有的已经退休家，而我身边的祖辈有的已经辞世多年，真有种“近来人世半消磨”的境况。李后主曾留下“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这些让人倍添无限感慨与感伤的句子。他作为一代帝王，把以前的惟我独尊与眼前的“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做比，哪能够不发出这样的感慨啊。不止李后主，就说白乐天吧，当他回味“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时，时间便从他两鬓的发间飘去；而辛弃疾呢，当他“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时，时间又在“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疑问中离他远去。更让我心潮难平的是蒋捷的那首《虞美人》——“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船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一生的光阴，从少年、壮年至两鬓星白，都如同那纷飞的雨丝在天地间的点点滴滴密密斜斜中悄然坠落不回，在歌楼上，在客船中，在阶前。所有的时间是这样的在他们的回味、疑问与感叹中消逝，让我读来不禁暗自滋生出许多的感慨与懊悔来，让我知道什么应该多做，什么不应该被虚度。
      站在窗前想着自己过去的点滴，觉得蒋捷的“流光容易把人抛”特别的贴切。是的，人如此，物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不信你看窗外，那边的芭蕉绿了。

家兔子

绿了芭蕉，红了樱桃，时光一去不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