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恨的思念

苏宝大

　　悔恨的思念

　　——忆我的堂弟
　　
　　文、苏宝大
　　
　　天气渐渐转冷了，我突然又想起了我的堂弟来了。
　　
　　那是三年前一个寒冷的大冬天，我来到堂弟宝俊家，他已经躺在床上不行了。说得不好听，等着见阎王去了。
　　
　　他是我的叔伯堂弟。那年他才刚五十岁。单身，不识字。在家兄妹四个中，他最大。他有俩个弟弟，一个妹妹。我记得最清楚的，那时在大集体，堂弟宝俊总是没日没夜起早贪黑在大集体里干活，供俩位弟弟上初中，上大学。后来，二弟顺利考上了苏州大学，现在某个中学教书；三弟考上了上海的华东化工学院，现也在上海的某个大公司上班，年薪几十万。现在他们俩兄弟都有了温暖的家庭，固定的工作和收入。房有了，车也有了。唯有我的这个最大的堂弟，清清爽爽的什么也没有，唯有苦命一条。
　　
　　就在我到他家中看过后的第三天大早，天刚刚亮，外面很冷，我还蒙头大睡，妻急促地叫醒我，说，宝俊死了。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噩耗，首先是我不能接受。我便一骨碌爬了起来，直奔堂弟宝俊家。
　　
　　当我匆忙赶至，已成事实。见他躺在堂屋中间那个冰凉的水泥地上，睁着两只大眼睛，张着大嘴巴。看到后，一种死不瞑目的感觉。
　　
　　看后，我忍着悲痛，走出屋外，不时听到有女人们在窃窃私语：宝俊呀！我看是饿死的；不对，依我看，应该是冻死的吧？众说纷纭，但无论饿死、冻死，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的说法各有道理。我记得更清楚，那年的年初，堂弟宝俊刚从外地打工回来时，就有点儿不对劲了。走在村子的巷子上，老低着个头，像是丢了什么东西似的，走来走去，从不停下匆忙的脚步和人说上一句话。我感觉那时候他是村子上最忙的一个人，忙着赶永远也走不完的路。但有时遇到我，也会抬起头，给我一个浅浅的微笑或点一点头，只是很少跟我说话了，更不谈停下脚步。记得我的堂弟以前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就整天只知道稀里糊涂地东窜西跑，把人生的头等大事吃饭都给忘了。他的父亲和他的妹妹将他找回来，强求地喂他，也会吃上一些。后来，强求也喂不了了；说他被冻死，那一年的十一月，天很冷，堂弟经常一丝不挂，到处溜达。这大冷的冬天，不穿衣服，又不吃饭，身体上既缺少温暖又缺少能量，不冻死才怪呢！
　　
　　据可靠消息，一天的晚上，刺骨的寒风，人们早早吃了晚饭钻进被窝里去了。而我的堂弟正独自在黑夜里忙着赶路，却找不着家了。掉进邻村的一个寒冷的水沟里。后被人发觉报了警，被派出所带去后十几个小时才送了回来。从那一天后，我的堂弟因寒气过盛而落下了祸根，一日不如一日，以至于那个结局。
　　
　　看着躺在地上的我的堂弟，上身穿着薄薄的旧的，下身同样也是薄薄的旧的。脚上穿的一双鞋子，与他脚的尺码，就很不相符了，足足大了几个码子。悲哉！痛哉！
　　
　　一下子又让我回想起他那些年一人闯荡在外的苦涩来。从他母亲十多年前去世后，平常就难得回家的他，后来就更加的少了，包括春节期间。因为春节单位更需要像我堂弟这样的人。别人急着回家团圆，厂子要人看管，堂弟无妻、无儿，就别无选择。由于常年的不回家，村上人包括我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或干什么。只是那些年偶尔传出他特嗜好个酒了，经常喝得酩酊大醉，甚至大小便失禁。因了这个缘故，单位就解雇让他回家了。
　　
　　上半年回家，下半年死。谁能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我首先不能接受。因为他是好好的回家的。他才刚刚50岁，他还有很多的路要走，还没有来得及去享一天的清福。
　　
　　我想，他之所以在单位烂喝酒，有他的苦衷呀，那是一种长期的精神压抑分不开的。一人常年在外，没人说话，又没个女人，哪能不孤寂，那能不压抑？大脑能不出现问题吗。再说，堂弟的母亲突然去世，跟他精神的崩溃也有因果关系。因为打小他对母亲最孝顺，一人在外，有事没事想得过多是分不开的。
　　
　　堂弟的死，怪不得谁，只能怪他的命太苦、太短。要是他能找着女人，要是他病后，人人都能抽出一点时间来，细心料理他，看紧他，也许他就不会死。
　　
　　往往失去了人们才懂得珍惜。现在对他的俩位弟弟、妹妹来说，或许是少了一份累赘；但我能肯定地说，他们更多了一份对他哥哥的悔恨的思念。
　　
　　在这个世界上，我的堂弟又能算得了什么呢，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了。我真的为他写不出什么好的文字来。但今天我还是要为我的堂弟写上纪念他的文字，算是表示对我的堂弟无尽的思念。灯灭了，还可以再点上，花谢了明年还会再开放；出门了，还可以再回来，可我的堂弟如今却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我只能深深地祝愿他天堂里幸福吧。

昭阳千垛

灯灭了，还可以再点上，花谢了明年还会再开放；出门了，还可以再回来，可我的堂弟如今却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我只能深深地祝愿他天堂里幸福吧。祝福！
唉，一个苦命的人。祝愿来世投个好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