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白喜事（二）

曾荣

在生活中有这样一种现象：平时的近亲也好远亲也罢，大家都各自奔波，很难聚集到一起的。那每当某家有老人辞世时，不论远亲还是近邻，就是八杆子打不着的沾上一点点姻亲的人，也会赶过来奔丧。无论何时何地，无论贫穷富有，家家都如此，无一例外。

昨日有一朋友和我谈起她近日的行程，去一亲戚家参加葬礼，见到了好多年都没有来往过的一些原本应该熟悉却因时空阻隔而变得陌生起来的亲友，且还谈起了当时吊唁的情况云云，这不禁勾起了我对小时候曾经生活过的农村里一些丧事的记忆。

在当时的农村里，如果谁家有年龄比较大的老人去世，那相对来说就是喜丧。像这种情况，主家的子孙们就会先给死者换上他们事先就做好的上好的寿衣，然后所有的孝子孝孙们就会戴上白孝帽，穿上白孝衣，腰间捆一麻绳，右手中握一柳木的哭丧棒（这柳木棒一般是人死后现杀的柳树上砍制的。儿子的最粗，依次是儿媳妇、女儿、女婿分按年龄大小粗细不同的。到了孙子这辈，就是又细又长的了。像侄女侄儿一级的，就不用拿哭丧棒了）按长幼顺序排好队伍一路哭到村外的大路上，给死去的爹娘送路，为的是让他们上西天一路好走。然后主家就会使人给所有本家本族里沾亲带故的人家去报丧。而那些领了使命的报丧夫子们都会各自拿着写着要报的人家地址、身份和姓名的一张单子，根据路途的近远家家报来。一般到了饭点，报丧夫子就会选择在和主人家关系最近的那一户人家吃饭，这样的话会受到相应的好一点的待遇。

而这时间主家的孝子贤孙们就会在乡间的阴阳先生的带领下，带着一只鸡（逝者是男的就带公鸡，如是女的就带母鸡）在自家的林墓地里去破土掘墓穴。如果死者生前是一个颇有学问的人，一般他们都会在自己大去之日前赶赴自己家的林地，给自己选一个上好的位置以便日后能荫罩自己的的子孙后代。墓穴掘好后，再请木匠用松木来打制棺材。有钱的人家一般在死者生前都会准备好自己的棺材，像这种情况下就不用临时再打制了，直接拿现成的用就好了。不过，这种情况不多见。你想啊，像好好的人家，如果没事家里就放一红漆的棺材，还不把人给瘆死。我小时候就曾被这种情况吓倒过。记得一次母亲带我到姑奶奶家去参加小表姑的婚礼，没有想到就在她家里见到了一顶红黑的棺材，母亲说那是给姑奶奶的婆婆准备的。人还没有死，就天天守着自己的棺材，想想那时的老人真是不可理解。我也不想去理解，只是自此再也没有敢到过姑奶奶家去过。

接下来的就是设灵堂、请鼓乐队、搭灶开火，把村里所有沾上一点边的人都请到家里来帮忙的帮忙，守灵的守灵，哭丧的哭丧。像这种情况一般称之为“喝豆腐汤”。

报到丧的亲戚们会陆续赶来，进到灵堂时，对着亲人的遗体大声痛哭，这时会有鼓乐吹奏着哀乐，孝子孝女们也会陪同痛哭，那场景，让任何人见了都不禁落泪。从第一天晚上开始就会让所有的孝子女们排起长队随着鼓乐声哭着绕村子一周，称之为“泼汤”。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会拖着一个长长的腔调哭喊着死者，诉说着他们生前所受的苦难，以及为儿女的付出和对家庭所做的贡献。到了村口的一个大道上，这时，主事的人就会把一些白纸扎成的马啊小童子啊什么的给烧掉，然后把桶里把带来的汤水泼掉，为的是让逝者在天堂有汤可喝。而这时，众孝子孝女都会齐跪在地上向着西天的方向叩头，然后再一路哭着返回。

第二天一早就把遗体送走火化，这个场面最让人心酸。儿女们在这个时候哭得最为悲痛，因为从此自己亲人的血肉之躯再也不复存在，随之他们只能看到的是一把冰冷的骨灰。我曾经在这样的现场数次看到死者的女儿们哭得昏死过去的。在骨灰被送回来的时候，只有子孙们去哭着迎接，一般女人家受不了种悲伤，就在家里候着。等到骨灰盒被奉回后，女人们则就会抱着它痛哭上很长一段时间才停息。

出殡的前一天晚上，新棺材打好刷好，就把骨灰盒放进去。通常这时候，要进行个翻棺礼的，钱由姑爷们来出，是感谢木匠们的。骨灰盒放后，子女们还会把死者生前钟爱的东西也放入棺中，然后才合殓。用金色的火纸把棺缝给贴起来，防止进风。通常这一晚上，所有的亲眷和喝豆腐汤的子弟们都不能睡觉，会守灵一整夜。谁守灵谁将来就会有好运，所以大家就会边听着看着民间鼓乐手的演出，边吃消夜。有时亲戚家还会出钱点一些时兴的新曲子，那些女乐手们来了兴致还会即兴跳上支热辣的舞蹈，一时间，大家互相打趣以提精神，灵堂内外就会变得嘻嘻哈哈，因为是喜丧，所以主人家也觉得无所谓的。

出殡的这天，最是热闹壮观繁复。各路的亲眷都会送来花圈吊唁，来一顶花圈孝子的队伍就会随着鼓乐出来迎接一次，还要三叩九拜的。随至亲眷们会在院里的灵堂前的席子上行八拜之礼，这时会放大炮吹长号，灵室内的孝眷要大声配合着痛哭，还要给来祭拜的各自的亲戚叩头回礼，然后握手寒暄。如果有新亲没有结婚的人家，更是麻烦。要给未来的儿媳妇或是女婿们去行礼远迎，把他们各自带来的祭品上供，拿出孝服给他们换上，还要给他们喝豆腐汤。整个过程也都是由鼓乐一直吹打着进行。男新亲由孝子团迎接，女新亲由孝女团迎接，这样大家各司其职，还可以稍示休息一下。不过，这一整天孝子们是给折腾的够戗的。如果有不孝的子孙的，管事的人就会砍上一个又矮又粗的哭丧棒让他拄着，一天下来又要哭又在走路又要叩头，都是拄着这个矮棒子，不累死才怪呢。所以，生活中一有人不孝顺自己的父母，就会有人恐吓他说，小心到你爹妈百老归天的时候整死你。

等所有来的亲眷都祭拜过亲人，并到外柜处交纳过礼金之后，他们就会来到大街上摆的桌子上等着吃酒席。这一天的酒席最多，一场有三十桌并开的话，也要连开上四五场席。等所有客人都吃过饭后，那些孝子队伍们也开始吃饭，吃过之后开始出殡。

这是葬礼中最为壮观的一幕，队伍极为庞大。因为所有在场的人都会戴了孝帽加入的哭着送行的队伍中，那哭喊声、号角声、火炮声混在一起，真叫做一个震天动地。等送殡的队伍来到一个开阔的地方，就会把所有的花圈摆放在两边，把棺材放在路上，临时搭起一个灵堂放上死者的遗像，地上铺上席子，所有的男宾就会按亲疏远近来行八拜之礼，行过之后到棺材头边扶棺痛哭两声退下。这一过程会有很多人看热闹，他们会边看边议论，这是谁谁，长得怎么怎么样，动作规范不规范等等。等所有的人行拜过之后，主持人就会拿起路边事先准备好的一个红泥盆，对着长子的头比画一下，用力地摔在石头上，把它摔个粉碎，这种做法称之为“顶老盆”。意思是从此这个家就由长子接管了。这时那披麻戴孝的长子就会在两个亲人的搀扶下，从地上一蹦多高，然后哇地一声哭死过去（如果不死过去，别人会说不孝顺）。这时候众人一定是又掐他人中，又盘他双腿的，把他弄活之后，主持人对着八个抬棺材的人高喝一声：前后着肩，起，走。于是，大号小号吹起来，众孝子们随着抬棺材人把棺木送到林墓地里安葬才算完事。这时间段里，孝女们就会扒掉身上的孝服，擦干眼泪往家里跑，谁最先到家就吃一口那放在灵屋里的糕点。谁先到家谁先吃到谁就会最发财，所以女人们谁也不让谁，争先恐后往回跑，那场面让人觉得好玩又好笑。

第四天就比较简单了。只剩下最近的亲人和最近的本家在一起吃个饭，然后拿着纸人和供品去林墓地里上坟，到坟前叩个头，烧个纸，洒点酒，再把带来的纸货全给烧掉，这样子整个葬礼才算最后完成。

经过了四天的折腾，一般人是吃不消的。所以每家人都要修养上几天才能恢复，而办丧事用的花销，有些不殷实的人家还要辛苦一两年才能填得上这亏空。所以在当时有这样一种说法：家里死了老人，要穷三年。事实还真是如此。

昭阳千垛

主持人就会拿起路边事先准备好的一个红泥盆，对着长子的头比画一下，用力地摔在石头上，把它摔个粉碎，这种做法称之为“顶老盆”。意思是从此这个家就由长子接管了。这时那披麻戴孝的长子就会在两个亲人的搀扶下，从地上一蹦多高，然后哇地一声哭死过去（如果不死过去，别人会说不孝顺）。这时候众人一定是又掐他人中，又盘他双腿的，把他弄活之后，主持人对着八个抬棺材的人高喝一声：前后着肩，起，走。于是，大号小号吹起来，众孝子们随着抬棺材人把棺木送到林墓地里安葬才算完事。

还有这个丧葬习俗，没听说过...

曾荣

昭阳千垛 发表于 2015-8-30 22:47
主持人就会拿起路边事先准备好的一个红泥盆，对着长子的头比画一下，用力地摔在石头上，把它摔个粉碎，这种 ...

这是我老家的风俗，江苏这边没有这种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