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苏宝大 于 2017-6-7 21:30 编辑
麦儿香
文、苏宝大
几十年的光阴,弹指一挥间,曾经的岁月,一去不复返。留存脑海中的一些过往事,时常拾起,却始终清晰可见,如在昨日。 八十年代初期,农村轰轰烈烈的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土地改革,我们家按人口,分得了五亩多的责任田。当父亲用双手从组长万仁宽的手里捧接过《农村集体土地承包经营权》绿皮封面的证书时,父亲的眼睛都笑细了,笑得嘴巴整天合不拢口。 父亲一生,特别钟情于土地。从家中的柜子里有了那个绿皮封面的证书以后,父亲的心里踏实了许多,走起个路来,浑身带劲。每天起早贪黑,田间转悠着种植和精细地管理。从春到夏,从秋到冬,水稻麦子,五谷杂粮,轮番儿精耕细作:播种,施肥,锄草,打农药,收割……一年四季,一刻儿闲不住,好像永远有使不完的劲。干完了一天的农活,父亲也显得很累,晚饭一吃,倒床便睡,这是父亲在世时的一种习惯。父亲常常告诉我们,劲没了,睡一觉又来了。但农忙一到,父亲就变得相反。听着天空中那白天深夜布谷鸟儿声不停地鸣叫,父亲像热窝上的蚂蚁,坐不住了,走起个路来,连奔带跑的,三天三夜不合眼,那是常有的事。 每到六月上旬,芒种一到,苍穹下的大地,倏忽间,好像只一夜的工夫,就变成了金灿灿的一大片。阳光下,微风中,整个大地被金色的麦浪所点缀。一阵风吹来,麦浪波动。此时,农人们奔波于田野,满鼻子皆可闻得到甜甜的麦儿香。 父亲是种庄稼的老手,他懂得每个节气的特性,他知道芒种节气到,梅雨季节也即将来临,麦子该抢收了。看着要到手的庄稼,父亲激动也担心。看着满田野铺满金黄色的麦子,父亲激动得几天几夜失眠了,担心雨季提前来临。 父亲种地特别讲究农事上的节气。父亲虽然不识字,但他能说出不同季节不同节气里的好多农谚来。比如,到了芒种时,父亲说,“芒种雨涟涟”“麦熟一晌,虎口夺粮”“麦在地里不要笑,收到囤里才牢靠”等等的农谚。父亲是个急性子,当麦子熟到七八成时,父亲喜上眉梢,又像热窝上的蚂蚁,总喜欢整天从早到晚蹲在田头,弯腰抚摸那颗颗饱满又沉甸甸的麦穗,随手掐下哪一穗,双手合掌,用力揉搓,摊掌心,吹一吹,送一麦粒嘴子,软软的甜甜的香香的。 从田间回来,父亲笑眯眯地告诉了我的母亲,今年的麦子成色不错。接着父亲又对我母亲说“稻要养,麦要抢,”不能再犹豫了。 “麦熟一晌”,第二天大早,父亲拿着镰刀,一跨出门槛,满眼铺地的金黄,只见老少弯腰,麦子一片片的倒下。那一年的芒种,父亲披星戴月终于在雨季前,将麦子全部收割,颗粒归仓。 父亲越是辛苦越是忙碌越是喜欢小酌。星空下,院落里,坐在桌旁的父亲,一边吃着水咸菜煮蚕豆,一边喝着老酒,并不时仰望天空,还是安不下心来。因邻居老徐家的田块里,老的老小的小,还在田地里摸黑扛着麦把呢!父亲一边喝着老酒,一边不时仄耳听着屋里东墙壁上挂着的小广播:今天夜里到明天有阵雨和雷雨……父亲二话没说,丢下筷子和未喝完了的半杯老酒,拿上自家的防雨帆布,向漆黑的夜里奔去……那天的深夜,父亲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归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