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江吟（散文）

李齐坚

东江吟（散文）

 
从云缠雾绕的桂东黄洞缥缈而下，穿崇山峻岭，不舍涓涓细流，携山泉瀑布一路奔腾咆哮，再流经一列列峡谷便是东江了。民国初年耒水通航东江，这一通就通出了个“小南京”。
   听奶奶说那时节东江可热闹啦，江上帆船往来如织，船上装着乌砂、媒、姜……堆得象山，一路浩荡到湘江；木排顺流而下前不见头，后不见尾，东江街上商贾云集，挥汗成雨，那时节，嗨，凡到东江骑马的要下马，坐轿的要下轿……。奶奶叹了口气又接着说，后来狗日本来了，从飞机上扔炸弹，炸死了好多人，惨得人连看都不敢看，有两炸弹丢在河里没响，人们就顺着东江上游逃难去了，一逃八个月，东江成了草窝……。
   时光随着这条河流淌，河还是这条河，但打我记事起，代之以往日喧哗骚动的已是另一幅平静而奔波的如诗如歌的图画了：东江码头边蹲着一排排正在洗衣的母亲和少女，这时从峡谷随风飘来一阵粗犷的放排工号子：“哎－海，不要忧来不要愁啊!还有好事在后头啊！”随之一帮木排就飘到了眼前，木排上舵杆前或站或坐着一、二位放排工，有的只穿着个短裤衩，有的只围着条澡巾，一身古铜色。他们刚闯过险滩，到了东江这平静的港湾，可以松弛一下了，而前面还有多少险阻在等着他们呢。这是一帮东江的硬汉子，他们靠伐木和放排为生，他们的生涯浪漫而悲壮，每一个放排工就是一个故事。
   东江河上总停着一排排船只，他们是以捞河砂为生的人，这是东江河馈赠给他们的珠玑呀，每一粒河砂都那样澄亮晶莹，洁净得不含丝毫泥沙，人们无论赤日炎炎还是风霜雪起早贪黑地捞着，近乎匍匐地捞着……。
   河面上飘来飘去的蚱蜢般的小船是捕鱼的。东江是真正的鱼米之乡呀，有个外地人挑着箩筐从河边走过，不小心筐掉到河里，当他懊丧地拾起箩筐时却惊奇地发现箩筐里竟有两条巴掌大的鱼。所以东江就是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也没有饿死过人。可是“文革”时东江又遭了一劫，几个外地人想发财偷偷地倒了几十担茶枯在河里闹鱼，这下不得了，整条河都漂浮起了一层银白色，人们捡呀捡，数十里外的人都赶来了，捡了三天三晚的鱼都没捡完，一个月后河里都是一片鱼腥味。人们吃呀吃，晒呀晒，无法吃完，无法处理就倒在土里埋掉。作孽呀，不知那几个外地人遭报应么？但有个后生仔是遭到报应了，他捡了一条闹昏了的一人多高的红鲤鱼，人们劝他放生，他不信硬把这条鱼剁了，可几天后他突然癫了，而且癫得奇怪是色癫，看见女孩就追，人们都说，那是一条美人鱼哩！
   河是孩子们的摇篮，而对于我们这些东江之子来说河是天堂。东江河是液体的绿宝石呀，她永远地碧波荡漾着，以至上化学课时，老师说水是无色无味的，我怎么也无法理解。因为东江不仅是有颜色的而且是有滋味的，喝一口清甜冰沁。我们这帮稚子整天泡在她的怀里，扎着猛子、打着水仗，与鱼共舞，没完没了地笑闹、没完没了地泳着，东江的船夫和水手就是这样诞生的。
   时光随着东江河流淌，我们这群东江之子一个个真地成了放排工、船夫、水手。这时我们更喜欢在夜晚到河边去了。我们或躺或坐在船上听老人摆古，啧啧地回忆着东江河往日的繁荣，说着说着口水都流出来了，在一些夜晚船与船之间，就对起歌来了，这边歌声才起：“砍根杉木下河流，撑个木排到衡州，保得哥哥生意好，哥哥穿缎妹穿绸”。那边早已应上：“三面南风拂面来，脚踏门墩手做鞋，口上咬着红丝线，眼睛望着阿哥来”?有时深邃的夜晚静悄悄的，只有灿烂星光映着河面，只有浪涛声声拍打着岩岸和船舷，我们哥们几个就谈起了远方的响往。这样的夜、这样的河、这样的哥们还有什么心事可瞒得住呢？吹牛也罢狂妄也罢。可有这样一个夜晚，一个哥们突然神秘兮兮起来:“我，我……”地欲言又止，弄得大家好生烦躁。“我……我亲了她的嘴了。”“呼”一阵夜风吹来，我们羞得连呼吸都没有了。“哗”一个大浪溅起，船歪了一下。
   东江再一次闹热是建电站了，东江的每户人家住满了水电建设者，他们带来了知识技术也带来了花花绿绿的游泳裤。我的一个哥们又回来了，他父亲五十年代来建电站生下他，他长大后才离开。我笑笑说，怎么你又回来啦，人是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的哟。他笑得更爽朗了：没办法，缘分、缘分，你可知道，无论我走在哪里，总是东江的波浪在我枕头边轰鸣哩。
   其实，我也在修电站前就离开了东江，我要去远方念更多的书。记得走时，母亲在岸边用她满是皱纹的手为我把领扣扣好，千叮万嘱才放我登上渡船，橹声咿哑、咿哑地响起，对岸那簇老槐树越来越近了，我站在沙滩上，取下帽子向对岸的母亲摇了摇，示意母亲快回去，可母亲一动也不动，我明白了母亲是要用目光一直将我送到远方的。
   想不到的是我在不远的远方被许多无奈留住了，于是我总想写一首有关东江的诗，可写来写就那么几句：“东江啊东江，你不舍昼夜地流淌，你快乐吗？你是否忧伤？让我回家守卫你啊！也让你为我抚慰心中的创伤……”我日夜想念着东江，我从未怀疑过东江的富绕，东江的美。这不，东江早日成为湖南的“南洞庭”成为中国生态第一漂了，还不足以给我自豪，给我骄傲么？
   是的，浪迹天涯的东江之子啊我们约定了：当我们老了，我们同筑一间房在东江岸边，一边品东江米酒，一边听东江涛声，一生何求！
   
   注：东江位于湖南郴州，其上游东江湖为AAAA旅游区，东江漂流号称亚洲生态第一飘。





，
`

楼兰

日新月异的东江，好江！

暗香如沁

看了你的文字。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去东江！

梦在远方

美得诱人!

暖玉生烟

东江很美，写的也很美！推荐到第三期如何？呵呵

见贤思齐

的确难得的旅游文章。

楼兰

好呀，先加亮！

李齐坚

引用第1楼楼兰于2006-10-26 21:19发表的:
日新月异的东江，好江！

问好楼兰！

李齐坚

引用第2楼暗香如沁于2006-10-26 21:38发表的:
看了你的文字。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去东江！

好啊，为你带路，请你喝酒！

李齐坚

引用第3楼梦在远方于2006-10-26 23:18发表的:
美得诱人!

谢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