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集市】

兰心

      此时已进入萧萧冬季。树上的叶子几乎尽去，空下的枝桠黢黑刚劲，直指天空，像一幅幅萧疏的简笔画，在灰蓝天空映衬下，透出一种寂寥的美。
　　集市上倒热闹起来，熙熙攘攘的人流，摩肩接踵。高声叫卖的摊贩，讨价还价的买主，更有呼朋唤友的声音，简直吵翻了天。那天慧跟我说，她病退后迷上了赶集，逢集必赶，逛一上午都不厌。我问，集市乱糟糟的，有什么好逛？她说，你去逛一逛就知道了。
　　这天又恰逢集日，我就来逛。一辆拖拉机停在一旁，车斗里装满了大白菜。卖菜人高高站在车上，招呼着跟前买白菜的人群。在北方，到了冬天，人们都习惯家里存一堆耐储存的大白菜，似乎这样才能安心过冬。虽然现在有了蔬菜暖棚，各种蔬菜什么时候也缺少不了，但这习惯还是不能改变。我站住脚看了一会，白菜刚从地里拔出来，叶子上沾着白霜。很想带一棵回家，因为不仅菜新鲜，价格比超市每斤要便宜好几毛钱。可是一棵足有五六斤，我拿不了。人家专程来买大白菜的都有所准备，拉着小拖车，或骑着三轮车，能拿好多。放弃吧，继续往前走。青萝卜跟前围满了人，青萝卜同样受小城人喜爱，冬季家里也会储备一些。比如我家，从我记事起，到了冬季父亲就会在院子里挖一个坑，把买回来的萝卜一层层埋起来。这样，萝卜吃到来年开春，也能保持新鲜。摊主拿起一根萝卜，往膝上喀嚓一磕，汁水四溅。然后大声招呼，都来尝尝啊，赛梨甜的大萝卜……让他说得口中生津，提起一个，足有两三斤吧。老话说，“冬吃萝卜夏吃姜，不用医生开药方。”萝卜切块炖排骨或牛肉汤，该是冬日里极好的菜品。还有那种叫做油菜王的青菜，虽然四季里都有，但只在这个季节最好吃。青翠的叶子，白嫩的菜帮，加几朵香菇用素油炒了，最是清甜可口。不是总有功夫赶集，就多买两斤，存冰箱里就对了。
　　集市上也有农副产品。在小米跟前略停了停，卖小米的老人马上招呼，告诉我是新收的小米。我蹲下用手抓一把，金黄的小米沉甸甸地从指缝中流下去。老人不停地絮叨自己的小米怎样怎样好，就花十块钱买了两斤。老人旁边还摆放着柳条和竹篾编的小笸筐，浅浅的口，各式各样，用来装馒头或者花生瓜子都很合适。我赞叹老人手真巧，一边选了一个高粱杆串的“盖帘”，亮闪闪带着阳光的颜色，春节时包饺子摆放饺子用。往前走几步又买了两副手工缝的鞋垫，鞋垫上绣着粉红的荷，乡气中透着喜庆，摸上去厚实温暖。
　　然后就到了卖海鲜的地方。这里才是最能体现家乡特色，且是家乡人最喜欢光顾的地方。鲜鱼，蛤蜊，蛏子，海红，牡蛎，螃蟹，虾等等，各种海鲜齐全得很。卖螃蟹的摊前最热闹。螃蟹大都被缚住两只钳，不然在盆里互搏会把钳弄掉。螃蟹不停地吐着水泡，鼓着两只小眼睛，气愤地舞动着其余小爪以示抗议。对虾在盆里蹦得此起彼落，盆外也窜出去一些。小孩子围着螃蟹和对虾看得不眨眼，大人拉也不走。居住在渤海边小城的居民，吃海鲜吃上了瘾，瘾到无海鲜不欢。没有鲜活的，用干货也得替补上。我花五十元称了两斤对虾，二十多元买了一斤小虾皮。你可不能小瞧这虾皮，它名为虾皮,实则乃渤海特有的一种小虾，经加工后制成。含钙量尤其高，拿它来做菜做汤，或都直接用蒜泥加醋拌了吃，都异常鲜美。
　　往回走的时候，遇到水仙。一个南方姑娘守着担子，担子里装了满满的水仙花球。有一首英格兰民歌《斯卡布罗集市》，说的就是请花草传达爱情的故事。这南方姑娘不知是否因了这个缘故，挑着担子不远千里不畏寒流等在北方小城的集市上。好吧，这时候买回去，用水养在盘子里，等到春节，就会开出聘婷的水仙花了。然后跟人家讲价钱，十元一个花球我竟十元两个买下来。很有成就感，以前母亲总怪我买东西不会还价。
　　虽然还有很多东西想买，可是已经超载了，回家的路上累得我汗水淋漓。心里想，这样一个生动鲜活，烟火气息浓郁的地方，难怪慧沉溺其中。
　　经过街边公园，看到两只喜鹊，围着一棵槐树飞上飞下地忙碌。槐树上有一个足球大小的巢，在没了叶子的树丫上格外醒目。仔细瞧，喜鹊的嘴里含着树枝，冬天了，它们在进一步稳固自己的小窝，使得往下的日子多些温暖。
　　公园中心的空地，习舞的大妈们更换了曲调，竟是那首欢快的《赶圩归来阿哩哩》：
      日落西山阿哩哩，赶圩归来阿哩哩
      蜜一样的阿哩哩，好生活啊阿哩哩……　　

张艺华

文笔细腻，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