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爹养得那条狗

蒙山

　　儿子托人捎口信要阿黑，说今天就来车拉到城里。老人不明白，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见面就说忙得儿子，咋地忽然对狗有了兴趣？
　　干了几年办公室主任，说话办事变了许多。虽然很难见上面，但老人感觉出来，儿子再也不是原来跟在屁股后面，一同去山里挖药材换钱，交学费的那个儿子了。山里人身上那份质朴、坦诚和率直荡然无存，没有了踪迹。
　　带回家的点心，老人总说有股怪味，儿子则说，是爹粗茶淡饭吃久了，乍吃好东西不习惯。
　　老人半天不语，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对儿子说，爹就是吃糠咽菜的命，要是有空，常回家看看，比这些东西强。回回儿子满口应着，人一走便没了影。
　　老伴走了这些年，阿黑从半拉大小狗，变成体格肥硕的大狗，朝夕相处地陪伴老人，是忠实的伙伴，成了老人心情愉悦的唯一。
　　尽管要阿黑老人一百个不乐意，但还是盼着儿子回来。立在路口遥望着进村的方向，阿黑也煞有介事的蹲立在跟前，随着老人的视线张望。
　　要阿黑干什么呢？城里不叫养狗的。肯定有原因，要不咋想起来把阿黑带到城里呢？老人下意识地用手抚摩着立在身旁的阿黑，慢慢地摩挲着，顺从的阿黑便把头依偎在老人的腋下，不时地扬起脸机敏地看着主人。这样的场景在清晨在夕阳里曾经了无数次，自然而又和谐。
　　扬起尘土的路上车终于出现了，不一会的功夫在老人的面前停下来，儿子兴冲冲地跳下来说：爹，让你等烦了吧？然后回转身招呼司机，快拿绳子来。
　　绳子？拿绳子干什么！老人愣了，不解地望着儿子。
　　把阿黑拴起来好拉到城里拾掇，省得咬到别人。
　　拾掇？老人惊得瞪大眼。
　　哦，看我，忘了告诉你，我们局长胃不好，听别人说大黑狗益气养胃治胃寒，我就……
　　你个混帐东西，不行。老人打了个冷颤，从喉咙里蹦出了几个字。
　　儿子冲司机尴尬地笑了笑，赶忙把老人拉到一边。爹，不为别人也得为儿子以后着想呀！我在人家手下当差，凡事他说了算，你说我不巴家巴家能成吗？
　　没出息。老人不屑于儿子的作为。
　　爹，这样做就是为了儿子将来更有出息。这时的阿黑在他们中间颠颠地跑来跑去。
　　儿子走到司机那把绳子取过来。阿黑，过来。阿黑摇动着尾巴晃动着身子，抬头看看老人又歪下头瞅瞅儿子，似乎在问这人要干什么？看着阿黑不动，儿子把绳套向阿黑的脖项递过去，眼看就要靠近，阿黑突然“呜—呜—”地吼起来，呲牙咧嘴面目峥嵘，儿子立时吓得一哆嗦，身后的司机早已慌忙躲进驾驶室，不敢出来。
　　求求你了爹，这事办不成我在单位怎么做人？对了，局长还特意让我给你带来两瓶好酒。儿子忙不迭去驾驶室，提溜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又屁颠屁颠地跑回。
　　老人咬咬牙想发作，但还是忍下了，一把夺过儿子手中的绳子蹲下身，轻轻地拍打着阿黑，缓缓地把绳圈套过它的头颅，然后撒开手转身走向车，笨拙地爬了上去，尔后立在车上，大声地喊：阿黑，上来。
　　只见阿黑带着绳子“嗖”地一窜，离弦箭般地跃到了车厢里。老人迷离朦胧了眼睛，抖唆着手把绳子拴好，扭着头不再忍心看阿黑。
　　爹，你回吧。儿子把精致的盒子往老人的怀里放。
　　老人默默地望着儿子，问：你不进家坐会？
　　不了，局长还等着狗下锅呢，忙。我走了。儿子转身离去。
　　车在掉转头的一刹那，阿黑预感到了什么，在车厢里狂跳着挣扎着， “汪、汪、汪”嚎叫着，吠声在空旷的山野间回荡。
　　目视着车驶去，老人猛然把手中精致的盒子，高高地举过头顶，狠狠地掼向远方。两行清泪由双眼溢出，顺着沟沟壑壑苍老面颊滑落，砸在脚下硬邦邦的黄土地。

　　　　　　　　　　　　　完

蒙山

引用第1楼水菊于2006-09-28 15:50发表的“”:
水菊顺好:欣赏了.

谢谢看过来

夭夭

很精彩的小说,文笔流畅,节日快乐

芊芊

真是好文章，读后令人深思。欣赏了，建议加精！

兰心

读完，心里颇不是滋味~~欣赏！

蒙山

谢谢楼上各位

颖儿

文已阅！
问好，并祝中秋快乐！

蒙山

引用第7楼颖儿于2006-10-06 18:50发表的“”:
文已阅！
问好，并祝中秋快乐！

谢谢!祝你天天快乐!

漫吹横笛

难过ing。

杨友泉

好文，语言节奏感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