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 孤独

南柳如烟

笑全世界便与你同笑，哭你便独自哭——出自张爱玲的小说《花凋》
                                                                                                    ————题记
　     小侧面，微昂头，短袄的腰身收的刚刚好，在这一帧最为人们所熟知的经典照片中，张爱玲大镶大滚的印花衣裳，红艳的唇，一只手叉在腰上，那双剔透且睥睨的眼，穿过尘世的喧嚣，不动声色地俯视着众生。冷傲，决绝，展示给世人的永远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姿态，然而那张脸上，只是寂静。

        这便是张爱玲，脱胎于旧时代的夹缝，却又张扬着出名要趁早，如果来得太晚的话，快乐也不那么痛快的张爱玲。她出生大家，李鸿章的曾外孙女的头衔，让她的骨子里充满了与生俱来的高贵，却因了叛逆好奇的个性总是追逐在时代的变化的潮流前面。她不仅从小就向往“梳爱司头，穿高跟鞋”，写作后的第一笔稿费也让她拿去买了一只小号的丹琪唇膏。那时，她才刚刚十几岁。

        她是为自己活的一个女子，总是随自己的本性摆弄文字，她的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文字感染力.清楚的告诉大家，我，就是透彻的自我主义者，但，又不让人觉得做作,而是那么真实.只让喜欢的人更加的喜欢她，心疼的人更加心疼她。她的文字，自恋而自嘲，既有一种无人相对的孤独感又有一副安守清冷而不趋附的清高。对这样一个女子来说，她似乎人情练达，世事洞明，然而现实中的她却又稚气且天真，自始至终都是那么纯粹的女子，没有丝毫矫情与伪饰，象一朵到处张扬且美丽的花，如果没人看见，那叫什么美丽？一幅名贵的画挂在墙上，如果没人欣赏，那叫什么名贵？一次到一个朋友家去，看到许多值钱的东西，朋友任其默然，没有半点喜意，张爱玲出门后，对人说：“我看过之后，只觉很可惜。这些东西没有让主人高兴，我宁可不要这富贵了。”看尘世中多么繁华热闹，被张爱玲随口轻轻一道，却让人看见繁华似锦的幕布后的悲凉。 当时，与她齐名的女作家苏青这样赞颂她：“我读张爱玲的作品，觉得自有一种魁力，非急切地吞读下去不可。读下去像听凄幽的音乐……”，亦如李碧华形容的，“文坛寂寞得恐怖，只出一位这样的女子。

        只可惜，在文字里那样冷静，那样洞悉世情的女子．见了那胡公子，一段痴恋，也让她自觉矮到了尘埃里去，因为胡兰成说起登在《天地》上的张爱玲的照片，翌日她便取出这张照片送给胡兰成，背后还写有字——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你看，她出手便成绝句。她是渴望的吧，在时间的旷野里，遇见那个人，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轻轻说一句，原来你也在这里．眼见得她是爱到了骨子里去。她柔情万种地对胡兰成说：“你这个人嘎，我恨不得把你包包起，像个香袋儿，密密的针线缝缝好，放在衣箱里藏藏好。这样的情，这样的意，谁听了不动容？谁读了不动心？再看她与胡兰成的打闹：她静静地看着他，脸上写着不胜之喜，用手指抚他的眉毛，说：“你的眉毛。”抚到眼睛，说：“你的眼睛。”抚到嘴上，说：“你的嘴。你的嘴角这里的涡我喜欢。”

        胡兰成当然也自是懂得张爱玲的，不然他怎会有这番评价：------“张爱玲是民国世界的临水照花人。看她的文章，只觉她什么都晓得，其实她却世事经历得很少，但是这个时代的一切自会来与她有交涉，好像‘花来衫里，影落池中’。”

       可惜的是，胡兰成懂得却不珍惜，不仅如此，他还大大地负了她。他不仅既要秀美，又要一个叫“小周”的情人，同时又不许张爱玲离去。为了一种屈辱的自尊，张爱玲要他在她与情人之间作出选择，胡兰成竟然说：“我待你，天上地上，无有得比较，若选择，不但于你是委屈，亦对不起小周。”

        张爱玲的心瞬间便跌成了碎片，并且第一次责问胡兰成：“你与我结婚时，婚帖上写‘现世安稳’，你不给我安稳？”

　　多么低微的申白，多么简单的要求。这质问，是一种撕裂，更是一种绝望。

　　胡兰成沉默了，始终不肯作出选择。张爱玲叹了一口气，道：“你是到底不肯。我想过，我倘使不得不离开你，亦不致寻短见，亦不能再爱别人，我将只是萎谢了。”

　　张爱玲说这话时，头一定也是昂着的。因为说完了这话，她也便选择了绝世孤独，”没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痛苦也好欢喜也罢，爱是自己的事情，和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包括胡兰成。 痛苦，于她是习惯。只是多和少的区别而已。就象她与生父不和，就象她一生窘迫，就象现在，她可以低头，但灵魂始终是高贵的的屹立着的。胡兰成在她面前是抬不起头的，一切痛苦在她面前都是抬不起头的，因为她自己永远昂着头。而生命也确是象她所说，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

       此后，张爱玲与胡兰成再无任何联系，即便是关于他们曾经有过的故事，她也表示这是“私家重地，请勿践踏。”胡兰成曾多次给张爱玲写信，但她从不回复，心冷如冰，由此可见。

       从相爱到相弃，她于胡兰成之间也不过是三年的缘分。除去战争离散，却又有几天相守？纵是嫁给赖雅，也只是短短十年的光阴，七十五年的人生长途，倒有六十二年形影相吊，一个人的张爱玲，仿佛注定了是要一生孤独的。

      在赖雅去世后的后几十年里，与其说世界遗忘了她，不如说她遗忘了世界，她把自己封闭在洛杉矶一所寂寞深深的老年公寓里，陪伴她的是孤独，是寂寞，是异乡的星子，是不灭的记忆。她这一生早已习惯了无声的日子，习惯了孤独与寂寞，她只想静静地呆，静静地活，静静地看着生命由蹒跚的开始到最后寂廖的结束。她静静的微扬着唇角，睥睨着世人，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悲凉。

          1995年的中秋前夕，一位尖瘦的老妪很优雅地躺在地毯的中央，她安静地睡着了，她永远高踞在自己圈定的世界之中了。在七十四年的风风雨雨中，她避世而不弃世，执着而不自恃，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对生活负责。她认真地做了她应该做的事，认真地拒绝了她不愿意不喜欢的事。当上帝召唤她离开时，她静静地起身而去。身后一串完美的足印，清晰地印在了岁月之上。




最后附上电影张爱玲(我从海上来)原来你也在这里的歌词给大家。
请允许我尘埃落定用沉默埋葬了过去
满身风雨我从海上来才隐居在这沙漠里
该隐瞒的事总清晰千言万语只能无语
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喔原来你也在这里
啊哪一个人是不是只存在梦境里
为什么我用尽全身力气
却换来半生回忆
若不是你渴望眼睛若不是我救赎心情
在千山万水人海相遇喔原来你也在这里

[ 本帖最后由 南柳如烟 于 2007-10-28 15:24 编辑 ]

一船星光

唉，可爱可怜的奇女子，在你的笔下尤如再生。拜读好文。

如烟编编好久不见了哦，问声好！

赵日超

好优美的文字，为人们塑造一个孤独傲世的张爱玲的形象。问好如烟

缅圭

啊！我回的贴哪去了！

缅圭

曾经也是迷恋过张爱玲的小资状态～～看完此文后，又似乎重回学生时期，依旧是我深深想念着的！

梅影三叠

好文字，再读！欣赏。加亮并推荐！

楼兰

苏苏,你好久不见是在研究张爱玲啊.

写得很透的!

梅已加亮,俺就给星了!

楼兰

张爱玲的文章也是读过几篇的,但从来没想到从她的文字中走出如此一个活生生的人来,这次从苏苏的文字中,真看到一个活生生而又痴情,孤独,清高的女子姗姗而来.美妙秀雅.再来读过,问候苏苏,近来可好?

君子爱莲

我喜欢张爱玲

南柳如烟

原帖由 一船星光 于 2007-10-29 21:14 发表
唉，可爱可怜的奇女子，在你的笔下尤如再生。拜读好文。

如烟编编好久不见了哦，问声好！

问候一船星光，最近因工作发生些变动，生疏了论坛，道个歉先，不过这个冬天因为这些熟悉的ID而温暖着。
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