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从塞罕坝到金山岭之浮光掠影

一瓢饮 · 发表于 2007-10-26 14:05:08

[原创]从塞罕坝到金山岭之浮光掠影

文/一瓢饮图/宋振军一瓢饮

   塞罕坝，蒙古语称：塞罕坝达巴罕色钦，意为美丽的高岭。它横亘于木兰围场北部，亦是冀北交界段，距北京420公里。“围场”即围猎的场所。300多年前，康熙皇帝出京北巡，选中了这块广阔的土地，设立皇家狩猎禁区，面积达10万平方公里，每到秋天便在此举行木兰秋猎。如今，围场为县，塞罕坝变成国家一级森林公园，这里四季分明，景色宜人，每年不仅吸引大批的旅行客更成为摄影者的乐园。这里不禁让我想起19世纪中期，很多巴黎的画家离开繁华的都市来到法国南部一个叫作巴比松的小镇，进行生活和创作，最终形成著名的巴比松画派，载入世界绘史。
   那么，今天的塞罕坝是否能成为昔日的巴比松？我不知道。我不是艺术家。今年9月，我随辽宁大学摄影系的师生来到这里，只作了一次短暂的漫游。

走进坝上

   沈阳——赤峰——四合永——围场县——机械林场——乌兰布统。这是我们走进坝上的基本路线，当然这是事先设计好的，宋振军说执行时还可以适当调整。宋是我们的队长。
   9月28日上午9点47分，我们从沈阳北站乘4208次列车去赤峰，晚8点多钟到站，住站前铁路旅馆。男女分开，每铺6元。此前89年，我曾与辽宁文学院的几位作家朋友来过一次赤峰，那时年少，满眼新奇，至今仍记得“赤峰站”三个斗大的字为范曾题写。
   四合永是一个边塞小镇，据说当年有四个情同手足的朋友结伴来此做生意，创下了一番基业。29日早上6点，我们赶6030次火车来这里。这是一趟通勤车，很多工人农民手提饭盒及劳动工具在车厢内走动，呼朋引伴，玩牌聊天。车厢里弥漫着辣辣的旱烟味。同大多数新兴的旅游城镇一样，四合永亦是一个异常热闹的地方：站前广场停满各种出租车辆，几家专营旅游品的商店彩旗招展。当地人说，坝上平均海拔1500米，早晚温差大，得穿棉服戴手套。好在我们是有备而来，就径直雇了一辆面包车驶向坝上。

塞罕坝-02.jpg

燃烧的秋天

   对于坝上的秋天，其实我并没有感到多少奇异，这缘于我的童年生活。一个从山区长大走向城市的浪子，心中永远盛装故乡的山水！但是，正因为久别乡村，才有奔赴乡村的渴望。
   从四合永到塞罕坝，公路两旁是两脉长长的高岭，远远望去，仿佛一双巨大的臂膀缓缓展向天际，所有的树，无论乔木还是榛莽，皆呈现出一片金黄的色彩。每一簇向上伸展的枝条，在秋风中不停地抖动，犹如跳跃的火焰于湛蓝的天幕下灿烂夺目。
   这时的村庄是宁静的。人们都走出院门，涌到田野，那一棵棵高粱，一穗穗苞谷，正等待着收割。农人们一年四季的努力，如同大自然一样，最终，都是为了这个季节的辉煌。

塞罕坝-04（宋振军摄影）.jpg

日出峡谷

   坝上拍日出，据说最佳景点是位于军马场东面的三喇嘛山和大喇嘛山。清晨4点30分，我们从军马场驱车前往，不多时突遇道路堵塞，几经绕行，仍过不去。司机李见心说：去小峡谷吧，那里也是拍日出的好地方。
   我说过我不是艺术家，我只是一个漫游者，尽管我手中的机器是尼康F5。所以，车到小峡谷，就在大家都紧张忙碌占领有利地形时，我却慢慢地坐了下来，点燃一支烟抗衡有些肆虐的风。与我一样萎靡的还有晚报的二位女记者，她俩各握一只傻瓜相机，蹲在白桦树后，嘴唇发紫。这是她们拒绝棉衣的结果。
   当那个遥远的淡黄的星球弹出地平线的一刻，我看见她没有带起一粒尘埃，宛如一个婴儿，赤条条地来到人间。这时，我还卧在潮湿的沙地上，周身却温暖了许多。耳畔传来咔咔的快门声。我知道，摄影家绝对不会放过这一刻，他们眯着眼睛紧贴镜框，犹如猎人面对豹子那优美的一跃。

塞罕坝-06（宋振军摄影）.jpg

邂逅滦河源头

   清晨，天还未亮，驱车去桃山湖。透过玻璃窗约略可见莽莽荒原缓缓后移，自己却难以确定身在何处。李见心告诉我们，这里是冀蒙交界段，亦是滦河发源地。这时，宋队对我说：你不是玩源头的么？下去看看！
   我知道他在揶揄我，但我的确探访过辽东的浑河源头、小兴安岭的汤旺河源头、黑龙江源头。在我的热爱旅行的朋友中，有专门走长城的、穿沙漠的、漂河流的、攀山峰的甚至玩三交的（三省交界），能玩的几乎都让人抢了先，只剩下荒山野岭那一眼清泉一片沼泽了。
   冀蒙交界的滦河源如同一个泡子，静静地躺在沉睡的大地上，晨曦微露，泡面泛光。资料记载，她的上源为闪电河，出于丰宁县，后绕经内蒙东南缘多伦县北，又折向东南流。下游在乐亭、昌黎两县间入渤海。全长877公里。1983年建有引滦入津工程，那时，我还是个中学生。
   站在滦河源头的石碑旁，我留下了一张照片。

塞罕坝-13.jpg

桃山湖

   1845年春天，美国作家亨利•戴维•梭罗手提一把斧头，在老家康科德城的瓦尔登湖边独自建造一座木屋，过起自耕自食的生活，并在那里写下了著名的《瓦尔登湖》一书，被后人称作伟大的超现实主义作品。康科德城，我没有去过，但是，我愿意将塞罕坝上的桃山湖称作中国的瓦尔登湖。
   站在高岭上远远望去，桃山湖犹如一面椭圆型的镜子镶嵌在赭色的大地上。蓝天下，秋风拂过水面，带起层层涟漪。这里实在是太静了，静的连白桦树的枝条都不忍舞动，生怕弄出声响。而那纯黄的树叶更是欲落又起的样子。我与张鹏同学绕湖走了一圈，大约1小时。如果不是有大片的蒲公英招惹我们趴在地上拍照，时间会缩短一些。
   湖边设有栈桥、亭台和收费处，但我们没有见到一个游人，更甭说隐居在这里的作家啦！中国作家此时大都猫在城市的灯红酒绿和宦海的自由游泳中，他们不屑来这里。

544-地理：秋天的白桦林.jpg

去看白桦林

从桃山湖返回，路过大小峡谷，之后是白桦林。去年秋天，我与朋友游走小兴安岭，在带岭自然保护区曾邂逅过白桦林。因为不是深秋，白桦林中仍是杂草丛生，荆棘遍地，每走一步都要十分小心。
塞罕坝上的白桦林更加疏朗、躯干更加挺拔、树皮更加洁白光滑。当我伸手触摸它的时候，竟如同初次触摸少女的肌肤一样，感到温暖与惬意。耀眼的阳光从树的顶端泼洒下来，宛若飘忽不定的阳光雨。我的队友正在集中精力调光圈对焦距，这美丽的画面将被镶在木框中挂在居室或展览厅的墙壁上。而我更愿意把她藏在记忆里，更愿意此时，在林中漫步，听脚下发出嚓嚓声响。我相信，那是白桦树脱落的叶子在向我低语，如同情话。

牛的图片-2.jpg

马

   这是我们在坝上度过的最后一天，确切地说是最后的几个小时。黄昏里，我们回到烟子窑村，店老板已将一桌丰盛的酒菜摆到桌上。把酒临风，塞上豪情，拂晓，我们将离开这里。这时，我看见了那匹马。
   那是一匹枣红色的马。油亮的皮毛泛着铜质般的辉光。昨天，我骑着它在村外的沙地上遛，对，是遛不是跑。我不会骑马，我的手中的鞭子未曾碰过它一下。与我并驾齐走的另一匹白马上的梁小猫说：你们俩好像是兄弟，亲密无间啊！
   马在店门外站着，透过窗子望着我。店主说这并不是他家的马，但自从我们住进来，他就经常徘徊在门外，难怪我昨天骑它遛的时候，没有人主动上来向我收费。这时，我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冲动油然而生，冥冥中，仿佛我的魂灵在广袤的黑夜呈现。在十二属相中，上主为我选择了马，无论它驰骋荒原抑或驻足乡村，就象眼前一样在窗外的月下昂首注目低头吃草，都是一种宿命。
   可是，我们终将离开这里，回到浮华与奢侈的世界。

夜长城

   10月2日上午从四合永到承德，下午登金山岭长城。是谁最初将万里长城比作蜿蜒伸展的巨龙？已无从考据。但一定是在很久以前，在历史深处。那时，硝烟漫漫，旌旗猎猎，烽火台上的焰火连篇累牍，但毕竟，俱往矣。听工作人员说，国庆期间，金山岭长城装饰了彩灯，夜晚看长城才真如一条长长的巨龙呢！于是，我们在山上停留下来，等待夜色降临。
   8点钟，长城上的彩灯次第开放，从脚下到天际，一盏盏如金色的珍珠悬挂，又依稀听到互相碰撞的声音于耳畔回响。这时，长城上一片欢呼声，无论中国人还是外国人，都伸展着手臂。一种液体同时漫过我的眼帘，我庆幸，我的生命中有着如此灿烂的一夜。

李奥帕德的自然沉思

   次日早，大家去长城上拍日出，我没有去。独自坐在金山岭脚下的旅馆里，翻开阿尔多-李奥帕德的《沙郡年记》，这是我此行携带的唯一一本书。窗外的阳光渐渐明朗起来。

在这儿，到了十月，我孤独地坐在美加落叶松之间，听猎人的车子轰隆轰隆地在公路上奔驰而去，拼命涌向北方那些拥挤的郡。当想到他们跳动的时速表、紧张的面孔、以及紧盯住北方地平线的急切目光时，我不禁暗自咯咯地笑。……

   李奥帕德在笑什么？我无从猜想，但我知道，这位美国伟大的生态学家、环境保护主义的先驱、“土地道德”的首倡者、可敬的守望在大地上的人，在危机四伏的二十世纪，远离现代文明的威斯康星河畔，买下一座被榨取殆尽后遗弃的沙化农场，每逢周末或假期，带领全家来这里，试图用双手“重建我们在其他地方正在失去的那些东西”。他在此努力十三年，直至猝死在去扑救邻居草场大火的路上。
   同托尔斯泰一样，他是正义第一的道德者。同梭罗一样，他关怀人类的灵魂，指引人类如何才能长久生存下去。同赫尔德林一样，他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然而，极尽功利的现代人，却无视这些智者的声音。苇岸说：从海洋来的雨，还要被河流带回海洋。那吃草的，亦被草吃；那吃羊的，亦进羊的腹里。

塞罕坝-06.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