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箱来稿《草原一夜》

艳琴

草原一夜

起初，那个夜晚和从前的许多个夜晚没什么不同。
我是说，那是成陵的夜晚。
多年前，当我跨在破烂的摩托车上，如同老迈的牧人骑在忠诚的马匹身上，沿着成陵矮矮的围墙外侧一掠而过，我就知道，我的身影如同远处而来的尘土，多年以后还将会覆盖在这里。
视线之内皆是蓝色。
蓝色是苍天的颜色，也是神秘的颜色。这种颜色属于世界，属于金顶之下的那群达尔扈特。在苍茫的蓝色中，圣主的金顶屹立风中。蒙古人把天叫作“腾格里”。腾格里，从蒙元帝国至今都是戴在茫茫草原头颅之上不可替代的桂冠。一个不能轻易读出的名词，在亘古至今的繁浩诗篇里，始终都是一个陌生的意象。
圣主的灵魂停留在黄金铸成的蒙古包里，夜夜发出金石之声。
包外是茫茫的草原，包内是达尔扈特们，既非贵族，也非平民。

圣主用草原上许多的事物来暗示他的子民们，其实自己的灵魂与他们同在。比如平坦的草原上不时走过的马匹，它们中的一匹回头望向我，眼神中划过一片草原特有的忧伤和阴郁。然后，又调头远去。嗒嗒的蹄声划破了夜色的华丽和雍容。
遥远的地方，有几棵孤独的树默默地站在那里，在天际留下几个朴实的剪影。除此之外，就是一片一望无垠的夜空了。今夜的夜色之下，我没有看到苏勒德雄壮挺拔的身姿。
可我听到了草原之上，灵魂另外的一种模样。
那是一种略带些清脆的忧伤，刀锋一样的乐声，轻轻一划，就会有无尽的忧伤和怀念慢慢流出。坚硬的马头骨和柔韧的鬃毛结合之后，产生了一种叫马头琴的精魂。琴声之中深沉和悠远大于忧伤与悲戚，像一匹质地纯正的蒙古马，迈开深沉有力的步伐，带着远方的思念和风尘，款款而来，在不知不觉间就用深沉的忧伤打湿内心。
远处又有一堆篝火生起来了，火光明明灭灭，时高时低。我在火光的深处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和传说的力度。
我看到那把马头琴是棕色的，在灯光的照耀下，微微泛着一层淡黄色光茫。我喜欢用光茫这个词。难以想像，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爱情与光茫，那我们将拿什么取暖。
那个夜晚，从马头琴下流淌而出的那首曲子，粗犷而哀婉，像是广袤草原上一个土生土长的美丽传说。
马头琴手是一位蒙古族汉子。他的神情略微有些倔强，但更多的是沉静。我看到，他用眼神长久地抚摸着自已怀中的琴，那样深情而专注。除此之外，他的眼中再 没有别的东西。琴弦在他的手指间轻微地颤动，然后，如水的乐声就四散流淌开来，弥漫在包内的每个角落。乐声渐渐漫上来，淹没了口鼻。我赶快走出蒙古包，听到身后的琴声似乎被绊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弦断了。然而琴弦并没有断，琴声突然一转，转到低沉处了，仿佛沉沉暮色中的行人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突然一绊，心里不由自主地紧缩一下那样。此刻，我的内心变得沉缓而宁静。
我长久地坐在蒙古包的门槛上，耳边起起落落的马头琴声，如同静静伫立的风标，忠实地守望着宁静的草原。守望着草原特有的美丽与忧伤。
这个晚上，马头琴声如同晨雾弥漫了清澈的蒙古包，让我想起多年前，年少的我跨在破烂的摩托车上，如同老迈的牧人骑在忠诚的马匹身上，沿着成陵矮矮的围墙外侧一掠而过，我就知道，我的身影如同远处而来的尘土，多年以后还将会覆盖在这里。


刘 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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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日寻芳

宁静的草原之夜，悠扬的马头琴。让人向往。

艳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