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时候,就希望把自己关进屋子,然后闭上眼,让脑子变成空白。我就喜欢这样安静地坐着,把手机关上,甚至把电话线也拔掉,然后全身放松。这样的安静让人心里舒坦!我无需考虑身外纷扰的事情,所有的压力在转瞬间似乎都离我远去了,浮燥的心灵顿时归于平和宁静。阳光的影子在窗帘上晃动,但此时外界的冷热已经被我搁起,任凭屋内凉爽的空气,在我身体的四周自由地流窜。 我还盼望着,哪天能够再次走进老家那座无人居住的老宅,挨着一堵残垣断壁躺下,然后将自己的身体埋进草丛和瓦砾堆里。霞光染红了天空,黄莺和野蛙在天井下唱晚,一只蜻蜓在迎风起舞后落到我的额头上……而儿时旧梦里的某个细节,在那一刻也悄悄地浮出了脑海,渐渐蔓延成一片闲适的荒芜。 我就这样成天在幻想着。在星星不多的夜晚里,我从梦中起程,穿越那些白日无法逾越的莽原,回到记忆里的村庄去,走进月光里吸上几口清爽的空气。事实上,这样的时候原野正如火如荼,鸟兽斑驳的影子在树林里轻盈地穿梭,雪白的月光就穿插在这些朦胧的影子里。有关儿时许多消失了的乡村往事,也如月色一样开始流淌,并且流淌成了一条潺潺的溪流。 我最喜欢伯父在月下摇着棕扇的样子,伯父一脸表情严肃地跟我耳语:村中央无人住的老宅子,夜夜都有个穿袍子束金带的人,拿着支扁担在屋外的水田里薅草;还有在宅子边上的小路,一个浑身上下像缎子一样蓝的影子,老在月光下来回飘忽......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也像做梦一样的离奇,不过我喜欢这样的夜晚,神秘中透着随意的自然。我的屁股下边就坐过一方墓碑,月光下依稀能够辨出那团像云、又像个太阳一样突起的图案,上面的字眼比母亲蒸的馒头还大,墓主人生前肯定是个有点来头的人物! 其实,让人毛骨悚然也是一种安静,朴素的安静!我甚至相信老宅里有神秘的夜兽,如果它发出了凄呖的吼叫,村子里肯定有人要走的。我听见过那个心惊胆战的叫声,大家正在议论着这事,第二天就有个上山挖矿的年轻人真被埋了。 我和邻居家的小孩,偷过村里一户人家的杨梅;我们在同一个树洞里,掏出过鸟蛋,也摸出过花蛇。春天,我们割下枫树的嫩皮,卷起喇叭“呜哇”吹唱;用削笔刀切了几段青竹,塞进树籽耍枪炮。我们和村里的老人们都往老宅前的小溪里烧过纸,他们烧的是冥币,以求得心灵的安静。而我们烧的则是已经不能再写的簿子,伯父说过孔子的字只能烧在水里,这样才会志向高远学习进步。我们一大群孩子,在寒假快要来临的冬天,挤在教室的角落里亢奋地喊着“加油”,靠推挤来取暖御寒;我们在课间休息的间隙,跑进老师的菜地,捉来虫子一起做“大餐”....... 此刻,秋虫在叫,秋月当头,这些像梦也像风一样东西,不经意间又在眼前晃动。小山村在朦胧的夜色里一派安详、一派静谧,像一支无声的曲子,正悄悄地漫过我的心田。在现实的生活里,到哪里还能够找回儿时这样的梦?可是我仍然不死心地在梦想着,哪怕这只是一个梦,也还能偷得片刻的安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