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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 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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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9 11:54:5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 莎漠

(一)

      我跟小豆子会发生一段小感情是命中注定的事,命中注定的事情想躲也躲不开。
  小豆子是从东北来沙城打工的女孩儿。女孩子跑两千多里路来沙城这样的小城打工,职业只能有一个,做服务员。满城的下岗职工练地摊,除了做服务员小豆子又能做什么呢?偏偏沙城又是这么个地方——虽然面积不足五平方公里,却有近五百家的按摩、桑那、酒楼之类的经营场所盘踞在这里。
  沙城需要小豆子这样的人手。

      小豆子们更需要沙城这样的地方赚钱。
  小豆子之所以沦落到这样的行当里,原因只能有一个——生存。小豆子从那么远的地方来了,就是为了赚钱。在沙城当服务员每月可以拿一千块钱呢。
  服务员一词对沙城人来说已经陌生了,人们更习惯称她们叫小姐。小豆子只能是服务员绝对不会是小姐。在沙城人的观念中,小姐一词很恶毒,沙城人只管专陪野男人做爱的女人叫小姐——这里用错了一个词,严格说来她们的那种营生算不得做爱。做爱很细腻、很柔情、很节奏、很亢奋。可是和小姐只是做却没有爱,那很象给牲畜配种,双方谈妥了价钱,干完了提裤子走人,连句客气话也懒得留。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配种得给公的钱,而“做”小姐得给母的钱。相比之下男人倒不如一头种猪有优越感了——这一观念的由来,缘于我的哥们儿方明。
             (二)
  方明是我的老战友。退伍后,我俩办了假文凭,通过关系分配到同一个单位。本来我们在经济政策研究室清清闲闲干的挺出色,可方明硬是嫌调研员的工作无聊、清苦,又是个四大闲——大款的老婆、当官的钱、太监的鸡巴、调研员。
  他说当白吃饱的调研没劲,还得看主任的脸色。方明找个茬儿跟苏主任大闹了一场就去跑单儿了。他说一个人干挺好,自由。结果气的我们苏主任拽着翘屁股绕办公桌发了三天神经。
  这一点我挺佩服方明。
  经济政策研究室虽然是个小衙门,可我们苏主任来头不小,她老头子可是沙城的常务副县长。敢跟她当面较劲,也算得是无知无畏了。后来苏主任平调到县档案局工作,用方明的话讲,那叫:马甲改胸罩虽然平调但位置重要。这是后话。
  也正是因为这个方明,让我认识了小豆子,结果把我原本平静的生活搞得一团糟。
  方明离开后不到俩月,就打电话找我,口气理直气壮得很:夏雨轩,是哥们儿的话就给我准备三千块钱,说准了我可是借。
  借就借吧,反正我也没啥家底儿。穷怕亲戚富怕贼,我怕你个鸟。
  事实上方明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材料,更何况他就想用些旁门左道的功夫一夜变成大陆的李嘉成。不到半年时间,这位仁兄就基本靠一身麻袋片保持风度了。
  开始的时候,方明的老婆见他一副踌躇满志的嘴脸,也是满心欢喜,实指望有一天方明真能让她过把贵族瘾。但结果验证,方明越来越让她丧失信心,她开始对方明的信誓旦旦有了点忍无可忍。老婆的紧箍咒让方明精神有点崩溃,他又来找我,说:一万不嫌多五十不嫌少,就凭咱俩在一个岗位上瞌睡过,再帮兄弟一把。
  我把我和老婆当月的工资连同我们家最后的生活费集中起来,勉强又给他凑了两千。我劝他说你还是别折腾了,跟苏主任服个软回来上班算了。他说吃回头草的马不是他妈什么好马,别看你能讨那老太婆喜欢我还懒得看她长白山的脸呢!
  我让他弄了个大红脸,但两千块钱还是给了他,说:兄弟,我也不富裕,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方明当时有了点小感动,说有他方明的那一天就有我夏雨轩的那一天。悲壮得很,有了将士一去不复返的架式。
             (三)
  方明真还改变了思路,他把最后的筹码押在了新项目开发上。他在城乡结合部租下块地皮,办了个养猪场。看样子他的套路正宗,有了卧薪尝胆的意味。不管怎么说,踏踏实实做事错不了。
  猪这东西比当官的好养活,饲料给足了它一准给你长膘。方明又特意购进一头什么混血的种猪,一有空闲,他就赶着那头杂种猪在乡下转悠——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凑个人场,等母猪下了崽送一只到我的养猪场,帐就算结清了。时间一久,方明还真有了仨瓜俩枣的小收入。
  或许男人都这么个臭德行,有俩骚钱儿马上换个活法,方明有了第一次搞女人的经验,用种猪赚回来的钱。没多久他老婆就庄严的跟他提出了分居。方明更是肆无忌惮地过起了风花雪月的生活,久而久之,那头混血种猪肚皮下的细长红辣椒倒成了指引方明通往“鸡窝”的坐标了。这就是人生!我想方明肯定这么慨叹过。
  第二年春天,养猪场一片繁荣景象,八十多头肥猪嚎叫着被送进了屠宰场。方明打电话跟我说他有钱了,他约我去猪场附近的玫瑰庄圆搓一顿。
  也就是这一次,我认识了小豆子。
  早就听说过玫瑰庄园的逸事,据说常务副县长也就是苏主任的老公就是那里的常客。
  进了玫瑰庄园我才知道了自己的食古不化,小姐们一通哥长哥短的弄的你还直想缺氧。方明选了俩东洋大马式的小姐陪我们,他很熟练的拉一匹坐在他腿上,又吩咐另一匹说夏主任可是我的贵宾,把他伺候好了有你的好处。
  狗弄的才是主任呢,少跟我摆谱儿,也别从我这里找优越感。
  什么优越感?我他妈的还不如一头种猪呢。我可是给了钱的,不喜欢换一个不就完了。
  方明把那一位哄了出去。又给老板打了电话说给我挑一温柔型的进来。
  包房的门又一次被打开了,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天哪,她可真象一位高贵的小妇人,宽松而素雅的服饰、挽在脑后的发髻、高而有光泽的前额、棱角分明的嘴唇、深陷的笑靥、小巧的鼻子、圆而明亮的眼睛......我屏住呼吸静静地欣赏着。
  她朝我走来了,嘴角挂着俏皮的笑。
  请问姑娘芳名?我忍不住跟她握了一下手。
  顺着我手的牵引,她很顺从的坐在了我旁边。
  她说她叫小豆子。
  这么清醇的一张脸怎么可以做小姐呢?我暗自可惜。小姐就是小姐,管她呢。
  三杯啤酒下肚,方明抛开那位叫东洋大马的娟儿,肃然起立,自饮一杯,把一沓现金恭恭敬敬地摆到我的面前,说,您、是我亲哥。娟儿,给哥敬酒!
  我并未推让,那钱他也该还了。只是方明和娟儿来回的给我敬酒,我就有点找不到北了。
  小豆子见我酒力不甚,主动为我挡驾,说她来替我喝。
  方明一下抓到了把柄,说夏哥还没怎么样你呢你就叛变了,好,这可是你自找的。
  他跟娟儿放过了我,开始对小豆子轮番轰炸。没多久小豆子的脸就由红变紫了。她象只小猫似的偎在我怀里,说:我、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我有点心疼,却不知道为什么心疼。来,方明,我跟你们喝。
  我跟他俩干呀干的,终于我也撑不住了。小豆子一扬手把我的酒杯打翻在地上,说你傻呀?就娟儿一个人喝两箱都不用去厕所的,你这不是找磕碜吗。
  我还是醉了,醉的一塌糊涂。我想吐,喉咙却象被什么卡住了。
  方明和那个叫做东洋大马的娟儿,不知什么时候溜掉了,房间里就只有我和小豆子了。我拍了拍趴在我腿上的小豆子,说我该走了。
  小豆子说不成,我还要跟你喝。我说不能再喝了,再喝就醉了。小豆子说这不还没醉吗。她期待的眼神容不得我不答应。

喝!

碰杯,干杯,干杯,碰杯......

我的思维开始僵硬,四肢已不听使唤。
小豆子可怜兮兮地说:我想回家。

我说:好,咱——们回家,回家。
  我和小豆子相互搀扶着,谈论着如何在月亮树下开一家小酒馆,跌跌撞撞地离开了那个房间...... 
          (四)
  我躺在一片绛紫色的草地上——我感觉自己在旋转、下沉。我被一团柔软的气泡包裹着,四周是泛着强光的水......我看见一条美人鱼轻飘飘地向我游来,近了——啊?苏主任?怎么会是苏主任?原来这个四十几岁的女人是不穿塑身内衣的,原来她的体态一直都很性感而不是臃肿,你看,她的皮肤雪样的白、她的前胸山包样的坚挺、她圆滚滚的胳膊、她丰盈的双腿、她富有弹性的腹部......她、她一派丰收在望的景象。我强烈的冲动着......
  一阵剧烈的头痛,我醒了过来。那一刻我整个身心的疲惫让自己感觉到了虚脱。
  这是哪里呀?
  借着窗外透进的昏暗光线,我无力地睁开双眼环顾四周:零乱的物品、狭小得空间。我从未进过如此淫荡的小房间,女人的内裤、女人的长筒袜、女人的内衣、女人的胸罩......我就象置身在女人用品商店里,通过一件件商品的传递,窥视了无数女人。我满足而且惊慌。
  我必须总结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醒了?还要水吗?
  一个庸懒的声音从我躺着的上铺传了下来。原来这一间小屋里睡着的不只我一个,还有女人,至少有一个女人。这在我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感觉到了。
  上铺探下了半个身子,瀑布样的长发一直垂到了我的脸上,圆的眼睛懵懵懂懂,那有棱角的唇边却浮着微笑。我认出了小豆子。
  天哪,我竟然在鸡窝里睡了一夜。如果我告诉您这一夜我只是醉着,我啥都没干,您相信吗?尤其是我的老婆。

  小豆子从上铺滑了下来,我敢保证,除了那件肥大的粉色睡衣,小豆子里面什么也没穿——我也喜欢光着身子罩件什么肥大的东西裸睡——天哪,我突然意识到我也是光着的,我的那条红色内裤就大模大样的躺在我的枕边。
  小豆子为我倒了一杯水,端到我的面前,说还早呢,再睡一会吧。

  老天爷,我还敢睡吗?我不露声色地接过了小豆子递过来的水。小豆子朝我微微一笑,又爬了上去。床板发出了几声做爱般吱嘎、吱嘎的响动,我出了一身的虚汗。
  我把那杯水一饮而尽,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我顺手一摸,方明还我的钱还在。
  这就走了吗?小豆子懒洋洋的问。
  不、不好意思,昨晚我、我真的醉了。多少钱?我故作老道。
  你走吧。小豆子的语调中带了一点悲凉。
  那、那我走了?
  一只枕头飞了过来,打在我的后背上。
  别忘了你昨晚答应我的事!小豆子在我身后喊。

我做贼样的溜出了那间小屋,逃也似的离开了玫瑰庄园。我已无心追忆曾经答应过小豆子什么。
            (五)
  街上全是遛早的老头老太太,好象每双裹在眼袋的眼睛都在滴溜溜地审视着我。我满脑子的视觉暂留,零乱的女性用品、粉红色睡衣下藏着的裸体......
  我没敢回家,回家只有一种可能,即使我坐在自己的脚后跟儿上向老婆解释、忏悔,那也只是拿自己的热脸蹭她的冷屁股,再说我根本就没编好糊弄自己老婆的“动人传说”。
  我开了手机(它是怎么关掉的我已经记不清了),拨通了方明的电话。铃音响了很久,方明终于接了我的电话:你狗日的可真不是东西,咋能把我一个人撂那种地方呢?!
  方明懒洋洋的笑笑说,那地方咋了?你老兄都乐不思蜀了。你老兄跟小豆子相见恨晚的那劲儿,我能不把您撂下吗?关系发展的不错吧?
  我敢说那匹叫做东洋大马的娟儿,此刻就趴在方明怀里,我已感觉到了她的响鼻声。
  扯淡!当我是你呢?你嫂子找过我没有?
  那还用问吗?我跟她说你醉了跟我的老母猪搭伙呢。
  什么东西。我骂了一句,挂断了通话。
  我装成遛早的样子,在街上遛了几圈。我一下明白了什么是春寒料峭,罩在单薄西装下的优美线条,早已抖成了曲线。这个狗日的方明。
  见时间差不多了,我便小跑着去了单位。
  经济政策研究室只有四个人,苏主任、我、刚分进来实习的女大学生李曼曼、还有走了的方明。方明走后,研究室里就剩下我们老、中、青三代三个人。苏主任最不满意我对研究室年龄结构的定位:中?你算什么中?三十刚出头小伙子嘛。我老吗?四十一岁生日还没过呢(记得我刚上班那天她就说过这一句)。说完了,她肯定会哼着《大海航行靠舵手》为我们跳段“忠”字舞,而我和李曼曼定然拍着手为她助兴,哄她开心。
  可以肯定,苏主任正在更年期。只要一个女人极度的标榜自己存在的重要以及热烈地怀旧,不是更年期那就是神经出了问题。苏主任的神经很正常。
  苏主任已早早的端坐在她的办公桌旁了。四目相对,忍不住我的脸红了一下,我想起了梦中的美人鱼。
  怎么了小夏?
  没怎么呀。我躲闪开苏主任带钩子的目光。
  看上去你很憔悴,又和爱人闹别扭了?苏主任已经走了过来。我甚至感觉到了她的体温。
  没有的事。小李还没来呢?我把话题岔开。
  这可不好,两口子过日子怎么说闹别扭就闹别扭呢。你看我和咱们马副县长,结婚都二十几年了,脸都没红过一次。
  不承认是不行了,苏主任就是这么个热心肠,不给我整点“家乱”出来他是不会放过我的。
  要怎么说我们没有觉悟呢。苏主任,我老婆要有您一点......
  得得得,又拿别人比我。看得出来,她很开心。

小夏,我都说多少回了,没外人的时候就叫我大姐。

只能这样称呼了:对了苏姐,上次您说机构调整的事怎么样了?我机警的把话题从我的“家乱”中引开。
  你关心这些干啥?小夏,我可提醒你,我跟你说的话不好出去乱讲的。
  我懂,我懂。
  苏主任转身回到了她的座位。我偷偷盯了她几眼,我想验证她和梦中的美人鱼有多大差别。
            (六)
  从未感觉一个上午会如此漫长。
  李曼曼一直没来上班,老美人鱼拽着我扯东拉西的,讲的我直发蒙。有几次我走了神,都被她钩子样的眼神逮了回来。苏主任就这么个人,总是直视着你讲话。看着她的眼神,止不住我就想起昨夜的梦,想到了昨夜就忍不住联想到了小豆子,想到了小豆子我就不由自主地脸上发烫,接着就想如何回家对付老婆。这种情形下,老美人鱼反倒觉得很尽兴,其实我真没听进几句去,除了“人过四十怎么样怎么样”的话之外。
  有件事情我必须马上筹划——下班后如何给老婆“讲故事”。编故事不是我的强项,特别是在自己的老婆面前。我老婆可不是一般的老婆,她对我的警惕性高着呢。每月工资想坐支一点,在她面前肯定会穿帮——这月咋少了五十?
  扣教育集资了。
  上月不扣了吗?把你鞋脱了。左脚的。还有鞋垫。瞧你这份出息,不抽烟不喝酒留这么多钱干吗?
  老婆就这么防贼样的防着我。老婆有老婆的哲学,只要身上没钱,男人想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这就应了那句老话:男人有钱就学坏,女人学坏就有钱。类似的至理名言我老婆有一大堆,那都是供我学习参考的资料。老婆说的好,只有好好学习才能天天向上。
  终于挨到了下班,回家的路却比蜀道还难,我已预见了老婆茶壶样一手叉腰一手点戳我脑门儿的尊容。这是经验,一般情况下老婆打电话找了,说声咋还不死回来?这基本没啥大碍。可要是一夜没回去而老婆连个电话都没打,这就难说了。女人就这个样子,她大吵打闹时你烦,她要不声不响了,你心里没底,让你死惨点那是客气。
  打开家门,一股阴冷的空气包围了我。家里乱糟糟的,我知道老婆肯定又跑回了娘家。这回麻烦了。我无助地瘫软到沙发里。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来苏水味——老婆回来了。我汉奸样的肃然起立,等待我们家茶壶的出现。
  老婆一脸倦容地进了们,开口就是一句:对不起呀老公,一个手术接一个手术,我都累死了。你自己凑和吃点吧,我得睡了。
  “对不起呀老公”,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看着老婆一脸愧疚的样子,我真的想哭。我把方明还我的钱掏了出来,想跟她做些解释,可她已经疲惫地把自己摔在床上,说方明已经告诉我了,我相信你。
  我说还是点一下吧,钱在我手里我自己都不放心。
  老婆说我傻蛋蛋,信不过你我还能相信谁。
  女人啊,就是这样,最相信的是老公最不放心的还是老公。
  我坚持让她数一下。她数了数说咋多了一千?
  多就多呗。
  那不成,该咱们的就是咱们的,不是咱们的咱一分也别拿。马上给人家送回去,听我的没错。我要睡了,麻烦你把电话线掐了。
  那一刻我真想抱住老婆,说一声——我是爱你的。
              (七)
  我对老婆的感情一直都是又爱又恨。
  她小我六岁。当年我追她的时候,基本属于诱骗无知少女。这得感谢方明。
  退伍那年我们还没找到工作,我和方明整日里在街上闲逛。和现在不同,那时侯没有工作、体面点的工作,找对象特难。当然,要是想让自己支援重灾区,没工作也无所谓。而现在,大街上邂逅,打声招呼拉拉手基本就可以上床。男人的黄金岁月来到了,而我自己家中却多了一位“牢头”。
  那年,老婆刚从卫校毕业,正在县人民医院实习。有一天她被我盯上了,我一直跟她到了急诊室。她穿了白大褂,戴上护士帽,那才是要想俏一身孝。我目瞪口呆的凝视着眼前的俏佳人,直觉得热血沸腾血压升高,说什么我也得让她把把脉。她用大口罩上面的眼皮一夹我,来了一句——神经。
  我找方明商量对策。方明说既然说咱有病,那咱得拿出点有病的姿态。干脆你来点泻药得了。
  方明这招挺灵,泻药吃下去不多会儿,我的肚子就闹起了饥荒。只是泻药下的重了一点,拉得我连裤腰都提不上了。方明背着我一路小跑进了急诊室,老婆见我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简单的问一下方明马上给我挂了吊瓶。她没理我,而是问方明说,泻得严重吗?方明说可严重了,泻的全是水儿。
  我赶紧欠起身,拉一下她的白大褂补充了方明的疏漏——不、不全是水,偶尔也有一片菜叶。
  老婆被我傻忽忽的样子逗乐了。要想得到女孩的芳心,宝典有两个,要么玩酷要么装傻。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文学这东西对一些无知少女来说还算得神圣,我老婆就属于这一类。在部队的时候我还真就下工夫啃了那么几本小说,这回算是用上了。在急诊室我待了不足三天,老婆说什么也离不开我了,说什么也得嫁给我。后来还托她们家亲戚为我安排工作,工作一个换了一个,最后把我圈点到了既轻松又自在工资不少拿的经济政策研究室。
  不过,我俩的小爱情也留下了后遗症,老婆说你这人不老实,你要敢拿对付我的办法蒙骗别的女孩儿,等着瞧,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云云。
  这只是开始。
  讨老婆千万别找医生,医生一般都有洁癖,特别在房事上,讲究的让人忍无可忍。我老婆也是这样,开始怕麻烦不想要孩子,结婚几年了终于做通了思想工作,她又是这个不行那个不益。等她真心想要了,我们倒没了收成。
  战争爆发了。
  瞧你那熊样,板肠上的阑尾多长的一小段淤肉,留它做啥?切了算了。
  就你那寸草不生的盐碱地能给我育出好秧子?
  夏雨轩,你可给我听好了......我们家“茶壶”开始给我翻旧帐,从我的小市民劣根性直接剖析到我的遗传基因。哎,我老爸咋偏偏是个教书匠呢,还是个教小学的。那一刻她可不是茶壶,她简直把自己炫耀成了阿拉伯神灯,她象忠实的奴仆一样满足了我全部的希望。
  圣人云,唯女子与小人不可养也。没办法,谁让我是她老公呢,毕竟我大她几岁,就当女儿哄着吧。不好养也得养。
             (八)
  或许多数男人大都有这样的感受,老婆管的太紧了你会觉得没有自由;她对你的政策太宽松,你又觉得不平衡,说不定她骨子里根本就没把你当回儿事:就给你来个大撒把,看你能咋的?
  太小看人了!至少我有这种想法。
  老婆没理我,在床上翻个身马上就发出了鼾声。我庆幸之余多少有了点小失落,犯了那麽大错误她竟然不管不问,就好象我不是什么男人——男人不流氓心理不正常。虽然我没有做那事,夜不归宿我占了吧?还有,我的意识领域也出现了问题,我梦见了一条美人鱼。她怎么能这样?!太不把男人当男人了!
  那一千块钱攥在手里,忍不住我又骂起了方明。多给我一千啥意思?怎么也该先语言一声。这倒好,又让老婆揪了回小市民劣根性的尾巴。说什么也得把钱送回去,不然,我在老婆面前一点尊严也没有了。本来我混的就够惨了,属于决对的劣等男人——头等男人家外有家,次等男人家外养花,一般男人鸡窝潇洒,劣等男人下班回家。要是在老婆面前再没有点尊严,活着还有什么劲。
  下午我跟苏主任请了假,直接去了养猪场。
  养猪场里空荡荡的,除了那几排猪圈和方明的窝,一个人毛我也没找到。我拨通了方明的手机。他问我在哪呢。我说在你窝里呢。方明挺高兴的样子,说你过来吧。我问他在哪呢。他说当然是在玫瑰庄园了。
  难道有俩骚钱非得扔鸡窝里吗?!我在手机里骂。
  他说鸡窝和酒店是两码事。我说什么两码事,反正给了钱都让搞。方明说,你少跟我大海上漂梅子又浪又酸的,今天早上你把小豆子得罪了,给人家赔礼道歉不算过吧?你就说来不来吧?
  提起了小豆子,心里马上就有了点小想法。不做那种事交个小朋友也没什么不对头,她们背井离乡的大老远跑出来,赚这份钱也不容易,什么样的人你得伺候,什么样的委屈你得受着。大家都是为了生存,也就无所谓三六九等。即便是万恶的旧社会,妓女还能挎个上九流呢,更何况小豆子未必就是严格意义上的小姐,毕竟她的公开身份还是搞饭店服务。这样分析起来,早上我要给她留钱,说不定真是对她人格的一种侮辱。
  玫瑰庄园必须去,即使不是为了小豆子,方明我还是要见的,我得把钱还他。
  还是昨天那个房间,方明正和娟儿躲里面缠绵呢。可以肯定方明是这里的常客,他已经把那匹东洋大马挂上了,当然是用方明兜里的钱。就他那挖耳勺的鸟德行,除了用钱他没啥新鲜招。
  娟儿对我不冷不淡,她肯定觉得我这人挺没劲。事实上这是当前女性共同的禽流感,你对她坚持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她倒认为你不男人,假正经;你要真跟她耍个流氓习气来个性骚扰,她反倒增添了几分自信和得意,后脑勺能仰到屁股,小鞋跟恨不能在大街上踏一溜的小坑。淑女的年代是一去不复返了,这一点上我最满意我老婆,她上夜班的时候永远都是穿两条内裤。当然,外边的一条是为了束紧她的肚皮。
  方明见了我特别高兴,他马上吩咐娟儿说,去把小豆子找来,陪陪雨轩哥
              (九)
  我把那一千块钱扔给了方明。
  你什么意思?方明一脸的不高兴。
  问你自己呀。我在方明对面坐下,说兄弟归兄弟,你这么做就有点瞧不起我了,我还没穷到放高利贷的地步。再说,你钱赚的也不容易,我也不是灾区。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方明腾地站起来,胀红着脸说跟我玩啥清高?要说施舍的话,那咱得算算。从部队到地方咱们滚在一齐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叫你一声哥,那可不只是因为你大我两岁,啥时候兄弟需要了你不出来替兄弟挡着?我方明对自己最满意的就是我活了个明白。我难住的时候,敢伸手拉我一把的,还是你夏——雨——轩。我说过,有我方明的那天就有你夏雨轩的那天。这一千是你应得的红利,按理说再加个零也不算多。不要是吧?
  说着,方明嘎巴一声点着了打火机,那意思我再敢说个不字,他就把那一千块钱烧掉。
  这小子爱冲动的毛病永远也改不了了。他就这么个人,别看长得单单薄薄跟个挖耳勺似的,可要是冲动起来什么事他都做的出来。在新兵连的时候,区队长对我们特别狠,方明一天到晚惦记着整人家。机会终于等到了,一个凌晨,部队搞演习,紧急集合号刚刚响过,我们区队长第一个冲了出去。我们的目标是夺取两公里以外的小山头。那个山头虽然不高,却布满了乱石和荆棘,特别难爬。但我们胜利的完成了任务。回到营房很长时间,区队长才一瘸一拐的回来。一进营房他就大喊大叫:谁他妈把我鞋子裤子升旗杆上去了?!
  我知道是方明闯的祸,旗杆可不是好玩的,这回祸闯大了。那年方明只有十六岁,那事儿我替他扛了。
  方明把话说到这份上,我也有了些心安理得,你吃他的、拿他的他还觉得你给他面子,我何苦得罪他?

我把方明手上的打火机夺了过来,说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嫂子那脾气,我要拿了,她不又得教训我。
  你就别说我嫂子了,我知道她一直对你搞经济封锁,身手能掏二十块钱出来,你老兄可就是大陆的李嘉成了。
  瞎扯。
  这可是你自己告诉我的。这钱你自己留着,男人身上没钱可不行,钱是男人的腰杆,有了它即便你真的肾亏也能挺得直腰,它才是男人使风的舵。
  说着,方明把钱塞到了我的衣袋里。
  方明给老板打了电话,说再加俩菜。不多一会儿,娟儿端着菜进了我们的包房,她的身后跟着小豆子。
  我突然明白自己下午为什么要请假了。
  在我的潜意识中,我肯定设想过,如果方明收回这一千块钱我就让他再请我搓一顿,就在玫瑰庄园。不知不觉间,小豆子已经从我心灵的小窗口爬了进来。
  男人学坏,原来只是一个小念头的事。
             (十)
  娟儿把新端上来的菜放在桌上,一屁股又坐到了方明大腿上:人我可给你找来了,看你的了。咋谢我呀?

娟儿嗲嗲的样子房顶都快让她酸塌了。我没怎么理她,而是用眼的余光去扫小豆子。
  小豆子穿了一套紧身衣。脚上是一双红色的高筒皮靴;上身套一件雪青色带有唐装花纹的小棉坎儿,棉坎儿的开口处镶一圈细细的白羊绒。她又换了一个新发型,黑黑的长发从中间向两侧分开,盘了两个标志的抓髻。总体看去,晶莹剔透小巧玲珑非常经典,完全象卡通里的小女侠。
  小豆子没有马上进来,她垂着手低头靠在门边,咬着下唇窥视着我,那神态完全象一个小可怜。
  我故做深沉,压抑住对她到来的欣喜。但事实上我的脉搏早已加快,手中的酒杯随之而颤,这倒有点象初恋的情人第一次约会,有几分心喜若狂却保持着相互都能感觉到的矜持。方明毕竟是个老手,要不是他开口我还真有点坐不住了:行了,别他妈装了,来了就坐嘛。
  小豆子瞪了方明一眼,气鼓鼓地坐到了我身边。她生气的样子可真好看,我忍不住对方明说道:对女士最好尊重一点,别出脏口。
  方明说:哥哥,您不是真的吧?咱们可十几年呢,你俩总共加起来也不过一天。您高手哇,把人孩子上了吧?
  娟儿在方明脸上拧了一把,小豆子说他满嘴是粪,非罚他用啤酒冲一下。
  得,我认罚。可你也不能老嘟噜着脸啊?那,你给轩哥来一口,我就干了这杯。
  这可是你说的?小豆子突然搂住我的脖子,在我脸上吻了无数下。她的唇好烫,我没有任何躲闪的理由。
  方明被小豆子连罚了五杯啤酒。
  方明连打了几个酒嗝对我说:轩哥,我服了。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和你一块了,要不然我连娟子也保不住。小豆子,别怨哥哥没提醒你,轩哥你可防着点,他可是满脑子男盗女娼。
  就他娟子的一身鱼腥骚味,野猫才动心呢。我不屑地潦了娟一眼。
  我乐意。小豆子把头靠在了我肩上。
  轩哥。娟儿说道,豆子可是个好女孩,你得对她好。
  什么叫得意忘形?那一刻我竟然有了点小小的成就感,我甚至默认了和小豆子的关系。原来做什么都需要天赋,包括耍流氓。
  酒过三寻,我们都有了醉意。小豆子轻声对我说,别再喝了,去休息一下吧。
  我点头答应。
  小豆子牵着我的手,第二次进了那间小屋。对我来说,小屋里的一切突然变得亲切了,包括那浓浓的女性气息。我斜躺在我睡过的床上,尽情享受着那份从未有过的快感。
  这才是男人。原来我白活了一场,当小豆子关上房门,飘然向我走来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终于从远古的山顶洞一脚踏入了文明时代。我在进化,正如一条作茧自缚的毛毛虫一下破茧而出,生出了翅膀,化成了一只翻飞的蝴蝶。
  小豆子轻轻走到床边,说声轩哥我喜欢你,便软绵绵的投进我的怀里。我怜惜的用双手轻轻捧起她的脸,两颗晶莹的泪珠挂在小豆子脸上。我情不自禁的吻了她,直至把她珠链般的泪水吻干。
  那张俏皮的朱唇露出了微笑。
  什么也别说,就这样到永远。我把她的头放回到我怀里。
             (十一)
  有时侯我他妈真觉得自己是个天才,假如我稍一用心,马上就可以把自己的天分运用的淋漓尽致。当小豆子投入我怀中的那一刹那,我再一次肯定了自己对女人的魅力。征服,或许才是男人的真正天性。只要你懂得了女人需要什么,那么你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她,包括象苏主任这样自恃有阅历的女人。所以,我用近乎爱抚一只受伤小动物的温情接受了小豆子,从而把这一切做了个完美无缺。
  接下来我应该跟小豆子做点什么了,对我来说那应该是第一体验吧。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正常男人,除了自己的老婆,对别的女人从未产生过一点小想法,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冲动之余我再次看到了自己的悲哀。出色的男人必须用自己的实力来证明。
  我下定了决心,今天就做一次真爷们。
  你老家是哪儿?我抚摩着小豆子的后背问。
  昨天你不问过了?吉林。轩哥,知道为什么喜欢你吗?小豆子突然抬起头,很认真的看着我。
  我有什么好喜欢的,又老、又丑、又没钱。
  你错了。并不是不老不丑有钱的我就喜欢。我到沙城快一年了,我几乎每天都在跟客人周旋。
  那是肯定的。酒能乱性,有的男人就爱这样,喝点酒马上觉得自己是美国总统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们一起来的有四个姐妹,娟子你已经认识了,还有莲子、小华。
  娟儿象东北女孩,你不象。沙城有很多东北女孩,我的印象是——火辣。
  我们是听老乡说这里的钱好赚才从吉林老家跑来的。可老乡却让我们到洗头房里干那事儿,我们不肯,就只好到酒店里暂时安身。原本跟老板说好一千二百元只做一个月就走人,可到了月底,老板就是不给工钱,我们只好留了下来。
  其实、其实都是为了生存。我说。
  客人很难对付的,他们要求你喝酒你不得不喝;他们要和你跳舞,你就得让他抱着,任由他在你身上占便宜。不然,他们就会闹到老板那里。
  那又怎么样呢?
  当然得扣工资。为了我们辛苦赚来的钱,我们只好想办法让客人开心。娟子你已经看到了,还不到一年时间,我已经记不清方明是她的第几个男朋友了。
  这些狗日的!
  昨天你来了以后,被撵出去的服务员说你很难伺候,本来老板安排莲子进去的,她刚十七岁,我怕她吃亏,就自己进去了。可我发现,你是我在玫瑰庄园遇见的第一个好男人。这也是我主动替你喝酒的原因。后来你醉了,你说我不该再待在沙城,你让我滚回吉林老家去,你让我马上离开这种肮脏地方。我哭了,我知道那是你关心我。到沙城这么久,还没有谁曾劝过我离开这种肮脏地方。你安慰我说,咱们可以到一个干净地方开一家小酒馆。你问我月亮树下怎么样。我说好呀。你说就让我当老板娘,你自己做店小二......
             (十二)
  我突然想起了一个故事,笨蛋强盗冲进银行抢劫,银行里的人反倒被他傻头傻脑的样子逗乐了,觉得他象在演戏。强盗被逼无奈,为了证明自己江洋大盗的身份,只好报了警。警察抓走了强盗。强盗回头对众人说,这回信了吧?!我他妈真是强盗。
  我他妈也想报警。我好不容易下决心当回爷们,可小豆子偏偏把我当成了什么好鸟。那一刻,我心里特别难受,为小豆子,更为我自己。
  小豆子的泪又涌了出来,但她的嘴角始终挂着单纯的微笑。那微笑就象一根铁棒直捣我的七寸,令我窒息,令我晕旋。恶毒的芯子卡在了我的口中。我真渴望偎在我怀里的是娟儿而不是小豆子。
  小豆子接着说道:你指着月亮讲话的神情太象我哥哥了。
  你哥?我反问道。
  是的。我有过一个哥哥,一个好哥哥。家里的一切全靠他支撑着。可惜前年夏天,他在一次车祸中,去世了。从此,我们那个幸福的家也彻底改变了。我爸变成了酒鬼,我妈精神失常了,家里失去了所有的经济来源,而我姐姐就在这一年考上了哈尔滨大学。那年我刚念完高一,姐姐说什么也不想上大学了,非要打工赚钱维持我们这个家供我继续上学。大学是姐姐和我的梦啊,我不能为了自己的梦而毁了姐姐已经实现的理想啊。我给姐姐留了张条子,便只身跑了出来。我要赚钱,再苦也要供姐姐读完大学。
  我心里有点堵的荒。我把小豆子扶起来,让她坐在床边,为她倒了一杯水,继续听她讲下去。
  开始的时候,我在一家农场打工,一个月有三百元的收入。够了。我姐姐、我们这个家有希望了。可是,我太天真了。去年春天我去哈尔滨看姐姐,姐姐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了。她每顿除了干啃一个馒头,连一点咸菜都不舍得买。我心里很酸,给她买来了几个猪蹄儿......她啃猪蹄的样子,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过了许久,小豆子才止住了抽泣。她继续说道:可是,有一天姐姐突然给我打来电话,说让我把农场的活辞掉。她说现在咱们有钱了,有好多好多钱。她让我回家继续上学。我问她哪儿来的钱,她说她找了一份工作,一月能挣几千呢,她还买了手机......谁相信她的鬼话?!一个上学的女孩子,一下有了那么多钱除了去卖她还能做什么呀?!
  小豆子疯狂地捶打着床铺,撕心裂肺地号啕大哭。
  我还能做什么呢?还能说什么呢?我呆呆地望着小豆子,任由她情绪的宣泄。我忍不住把小豆子揽在了怀里,那一刻我的心是纯净的,正如高山上平静的湖面,一片荡气回肠的洁净。
  我想哭。
             (十三)
  希望小豆子只是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希望那一切跟小豆子没有任何瓜葛。那一刻,我的血液全涌上了脑门儿。如果我真能在月亮树下为她开个小酒馆,那该有多好。
  我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死气白赖地塞到小豆子手里。我是在没有任何意识的情况下做完的这一切,然后象被蝎子蛰了的一般逃离了那间小屋。
  我操你妈的玫瑰庄园,我操你妈的方明,我操你妈的男人。
  我想找人打一架,要不然说什么我心里也不会痛快。真他妈邪门了,大街上除了女人就是小痞子。得,还是回家吧,别讨不到便宜再崩自己一身血。
  老婆正在做晚饭。
  看到老婆的样子我就有点内疚:老婆真的老了,还不到三十呢,瞧她那张脸,都赶上老榆树了。她这人就这样,把钱看得比命都重要。你说你花点钱倒饬倒饬人见人爱的有多好?咱底子摆那呢。这下好,豆腐渣样的堆那儿还弄得满屋子来苏水味,瞅着就让人心酸。
  你说一千块钱得给老婆买多少雪花膏啊。就那么一甩手——没了,连一封表扬信都没捞到。她就是真送了我还得敢要哇?咋写呀?我那不是光屁股钻麦糠里有利索找不利索吗?
  我说,明天咱也去美美容,再买件象样的衣服。咱就是天天套着白大褂,瓤子也保不了鲜。瞧你都把自己苦成啥样了。
  吆吆吆,夏雨轩,良心发现了?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说,做什么坏事了又?

她那茶壶劲又来了。女人就这德行,你真心对她好,她不但不领情,说不准还闲你腻味;你要真对她有个三心二意,她倒觉得你有情调。
  我说你这人怎么屎壳郎子跑麻酱里——臭的香的闻不出来呀?
  嘿、嘿、嘿,让我说着了不是?做贼心虚。喝酒了吧?这是哪个傻蛋咋能让你给宰着呀?
  气死我了。听这意思天下就没比我更傻的蛋了。
  喝了咋的?!想找别扭?我还告诉你武梅君,咱不怕这个。到目前为止我还是户主,那户口本上记得明明白白的。
  来劲了是吧?!我可告诉你夏雨轩,没有我武梅君就没有你夏雨轩的今天。生你的是你妈,养你的可是我武梅君。有觉悟吗?

  谁让你养了?谁让你养了?我他妈没工资?!
  行了,就你那四百五十大毛每月够你凑份子的吗?屎壳郎子飞马路上,你是吉普吗?烂秧子的水仙愣充哪门子大头蒜啊。还美容保鲜呢,看上人家实习的大学生了吧?
  找抽了吧?
  夏雨轩,今天你不抽我你是姑娘生的。
  武梅君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我倒手软了。老婆毕竟是自己身上的骨头,动哪儿也不合适。不怪人家嚣张,除了年龄比人家大,咱哪儿比人家大过?就工资咱还比人家少领五百呢。你打了她,跟撕自己的存折有啥区别?傻B才撕自己存折呢。
  对付老婆最好的办法就是躲出去。你躲一天她会想:有本事你就死外边;你躲两天她会想:嗯?长能耐了。到了第三天,她一准玩命地找你,什么垃圾桶下水道,有个小水坑一准她也把两眼。方明跟我学过这一手,百试百灵,他老婆能把电话打到交警队去:麻烦您,最近你们出车祸了吗?
  谁闲着没事净出车祸呀。不过,方明最后玩得过了一点,闹得两口子分居了。
  不躲出去这架得打到天亮,跟自己的女人,吵不出红与黑来。
  夏雨轩,有本事你一辈子也别回来!
  每一次都是这一句,我都听腻了。

(十四)
  人有时侯也挺怪,让你连自己都说不清自己。从家里出来时我还是一副视死如归的嘴脸,可到大街上不到半小时,一股淡淡的凄凉感就困扰了我。
  我感到孤独。
  回家是不可能的,我不能让武梅君骂我没骨气。这是一个男人的形象问题,一个男人如果没有一点人格尊严,那也就无所谓男人了。男人活着就得象个活着的样子,如果我不是为了树立一下男人的形象,恐怕我也不会把钱塞给小豆子。虽说代价大了点,可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至少可以证明我这人还有那么点良知,还有那么点人情味,还没坏到骨头里。至少小豆子不会对所有男人失望,她肯定会觉得她所生活的这个世界还有一线希望、还有一线光明。我这人就这样,一点也见不得别人掉眼泪,特别是女人。小豆子的身世苦成那样,自凡有点血性的汉子谁也得帮她。鬼知道天底下还有多少小豆子在受欺辱。瞧瞧沙城满大街的“小姐”们,哪一个没有一把辛酸泪啊?哪一个的笑脸不是装的呀?我就不信她们在数钱的时候不慨叹自己命运的无助、感觉不到那钱的肮脏。说什么也得让她们看到希望。
  虽然我对那一千块钱有点心疼,可是我没有后悔。
  但是返回头来想一想,如果小豆子只是给我编了一个故事,那我可真是天底下最傻的蛋了。
  不会的,小豆子不是那路人,我能感觉出来。
  想那么多没用,我得考虑下一步应该怎么着。出来的仓促,除了一身皮我兜子儿里一个子儿也没有。父母那里也去不得,如果我告诉他们我跟武梅君怄气呢,肯定他们又得找我一身毛病,这比天气预报都准。不知道为什么,老爷子见我气就不打一处来,跟我讲话就象见了对头一样,开口就那一句:吆,咱们家债主又回来了?
  不管怎么说我可是您亲儿子,有必要这么跟我较劲吗?没错,我是零了八碎跟老太太借过点钱,可那钱我也没用来做什么坏事。大不了跟同学、朋友小聚小聚,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混在世上哪有不出血的男人?该场面的时候也得场面场面,咱不能让人家说咱书香门第的夏家出了一个下三赖。再说了,您儿媳妇比保险柜还紧呢,我不找我妈找谁呀?那可是我亲妈。
  滚,给我滚。看到你油腔滑调的样子就来气。滚!
  这就是我亲爹对我的态度。
  知道老爷子一直对我有成见,嫌我胸无大志一天到晚混天熬日没啥出息。可那是我的错吗?我就这么份填填表格写写材料的工作,我够敬业了,就是有能耐我也得寸着。我倒是想把地球举起来,可怎么着也得给我一个支点吧。
  世态炎凉啊。没本事,亲骨肉都隔了一层。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安身,找方明。
  这是一个毫无办法的选择。反正猪卖完了之后养猪场里就剩他一个人了,小住两天换一下环境,也没啥大碍。等过两天武梅君撑不住了我就走。事到如今也只好委屈自己了,要怎么说退毛的凤凰不如鸡呢。只能进猪圈挤挤了,说不定方明还嫌我碍眼呢。
  其实我很清楚,方明那里跟鸡窝没啥区别。跟他一起泡真还得提高点警惕,意志稍不坚定,很难说惹不上一身骚。没啥,咱人格尊严摆那儿呢,即便他跟娟儿在猪圈里做啥小动作,我就当猪还没卖完呢。
  只有这样了。
             (十五)
  第一次去方明的养猪场还是去年他摊子刚铺开的时候。他打电话给我,一定要我把苏主任请来为他揭牌典礼,我说你都混到跟猪拱一个槽子了还臭美个啥?方明说你不懂,这叫感情交流。
  苏主任还真给我面子。那天方明还请来了一个副镇长、租赁地的村长。典礼完毕后,方明给每人发了一个大礼包,苏主任的礼包是最后拿的。后来我才明白,因为苏主任的到场,方明那块租赁地每年少交了两千块钱的租赁费。
  真想不到这小子有挂弯弯绕的肠子。
  回来后,苏主任就跟我发感慨说:还是方明有远见,真要哪天咱们研究室支撑不下去了,说不定我都要给方大老板打工呢。
  我觉得她话外有音,赶紧就问:苏姐,是不是马县长有什么指示呀?
  老美人鱼很神秘的看看我说:你就等着吧,大姐不会扔下你不管。
  很快我就听到些机构改革的传闻。管他呢,混天熬日的日子也该散伙了。
  我遛到城外的养猪场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了。身后是一片华灯齐放,而养猪场里却是一片黑咕隆咚。不远处的玫瑰庄园很招摇地闪着霓虹,音乐从那里飘过来。我忍不住咽了两口唾沫。
  方明不在,这是我早料到的。他的窝上了锁,我几乎没费什么劲就把门鼓捣开了。开了灯,屋里很乱,除了一张床和一些简单的炊具比猪窝也强不到哪儿去。
  我好不容易才从床底下找出点挂面,打着了燃气灶。还没等水开,就把挂面放了进去。别在腰里的手机突然玩命的响了起来,甭看,一准是武梅君。她斗不过我的。
  行了,我还没可怜到要死要活的程度。找我干吗?!
  你老兄真够大方啊,您掰到不疼的牙了吧?
  对方原来是方明。我说咋的了?
  你说咋的了?那可是一千块呀。在沙城你钻二十回鸡窝也不至于,早知道这样我带你去找俄罗斯小姐呀。
  不去!中国小姐我都办不了还找什么俄罗斯小姐,我怕有损国格。给我带点吃的回来,我饿。
  您这是在哪儿呢?
  还能在哪儿?!在你猪窝里呢。回来再说吧,我心疼话费。不等方明回答,我就挂断了电话。
              (十六)
  我躺在方明的单人床上,这小子还保留着部队整理内务的习惯。但是,被子上散发着一股气息,那绝对不是方明的,他那一身饲养员的油腻味顶二里风我也能闻得出来。那是一股脂粉中透出的乳香,足可诱使男人产生遐想的蛊惑。
  我忍不住眯着眼做了下深呼吸,没错,是那股味,我在小豆子房里闻到的就是这股味道。
  我很快就找到了证据,一根染过的长发。甭问,娟儿或者别的什么女人经常在这里过夜,就在这张床上。
  真不是东西,阿狗阿猫还分个三、四月的发情期呢,感情他小子比叮花的蜜蜂还勤快,也累不死你。钱多了有什么好?累你个腰椎间盘突出是迟早的事。
  听到了脚步声,我知道是方明回来了。他见我阴沉着脸躺在床上,开口便问:吆,您这是跟谁呀?
  还能跟谁?除了武梅君我犯得着跟谁?
  方明笑了,说您的脾气真是见长了,跟嫂子犯得着吗?我说怎么这大白天请都请不来的主黑灯瞎火的咋就摸进来了。这是又怎么了?
  没怎么。腻味了,出来避避。跟你说方明,我得在这儿挤两天。
  方明只是笑了笑却没有回答。他把带回来的几样杂货菜摊在小桌上,又从床下找出来一瓶酒说,陪你来点吧。
  我好象又找到了和他从前的感觉。从前我们经常这样,没啥讲究,一棵大葱就着也能整两盅。自从方明离开研究室,我们已经很少有这种机会了。
  您和那婊子究竟咋回事?方明突然问我。
  我知道他问的是小豆子,但故做不明白。什么婊子?
  玫瑰庄园的小豆子呀。
  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那可是一千块呢,镶着金边也不至于你那么大手笔。
  心疼了?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娟子告诉我的。
  她怎么知道的?
  你是真傻吧我的亲哥哥?这帮臭婊子......
  别一口一个婊子,她们是女人,赚每分钱都不容易的女人。
  好好好,她们不容易你容易。我可告诉你,那小豆子不是什么好货你可别陷进去。要不然我早上她了。
  那么娟儿肯定是什么好货了。
  她跟娟子不一样。娟子没什么心计,开始她只是想拉我多到他们那里吃几桌,老板给提成的。可后来我没费什么劲就把她鼓捣到我床上来了。绝对的雏儿,甭提多那个了。
  哪个呀?真不是东西。
  心里突然涌上些酸楚。我设想着小豆子手里摇晃着一沓钱、在臭婊子堆里招摇过市的嘴脸——看到了吗?夏雨轩给的,就是沙城那头号大傻B。

(十七)
  这是个不眠之夜,我被强烈的痛楚困扰着。
  我的自尊、我的人格、我的善良、我的整个身心统统被人强暴了,而我自己恰恰是这一罪责的帮凶。我感觉自己一下变成了毫无用处的废物,感觉自己就象浑身长满梅毒的劣等妓女,白玩都没人要。
  我跟方明挤在同一张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方明早早地放出了鼾声,梦呓中,他喊过无数个女人的名字。原来这不是他的什么小伎俩,而是他的习惯。方明对我说,要想达到和老婆离婚的目的,有一个最直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装做说梦话,多喊几个女人的名字,让她闹着和你离婚。怎么说错也不在你,意识形态的事,任何人不能把它当成过错的把柄,又不失体面又不输官司。我问他这都哪学的。他说这都是在我的启蒙下,走完了通向“解体”的第一步。方明让我踏着他的足迹走,最终定然实现个人的解放。然后,再把小豆子娶过来,让她给我下一窝子杂种。他说到那时您老兄就可以耀武扬威地顶着绿帽子上大街了,又鲜亮又光荣,多好。
  什么鸟人呢?是不是所有有钱人都爱拿穷人开涮。
  想来想去,武梅君除了爱财、脾气让我惯得见长也没什么不好,哪怕她和实习的年轻医生有个眉眼被我抓到也好。女人贪财男人好色都是天经地义的事,至于她生不出夏雨轩二世,那当然是我捣的鬼。男人得懂得报复,谁让当初我想要时她给我捣鬼呢?我得让她求我,我得让她知道我是至高无上的户主,不然我的尊严没地儿搁。她压迫我够久了,要不然我也不至于遭遇点柔情立马儿泛晕。
  恍惚间,我听到了柔柔的音乐伴着刺耳的淫笑从玫瑰庄园传过来。屏气细听,却是满窗风声。我在想,这样的夜晚小豆子又会在做什么肮脏事呢?于是,我的脑海里便浮出一个画面——淫亵的男人骑在她身上奋力地摇着,小豆子用淫荡的激情掩盖着内心的奸诈,而我却是她讨价还价的最佳尺度——知道吗?那装阔的傻波叫夏雨轩......

我想不下去了,我必须把自己的懊恼掐死。我试着用各种方法催眠自己,还是不行。我越来越亢奋,我被一股无名的烈焰烧灼着。
  我的脑袋有种被撕裂的感觉。
  我试着和意念中的女人做些龌龊的小勾当,我越是投入,那些模糊的面孔越令我生厌......终于,一条性感的美人鱼向我游了过来,我与她在清澈的水底追逐、纠缠——我痛苦地发现,自己丧失了所有功能。我被狂躁的美人鱼死死地掐住了喉咙。
  我的感觉僵滞了,满脑子都是小豆子淫荡的呻吟......
            (十八)
  老婆两天没找我,痛快!痛快得我心里没着没落的。
  方明有事要到市里去,说是去搞什么狗屁联营,得两天以后回来。我回家取了点东西,做了个新四军常住沙家浜的架势,武梅君哼着小曲儿理都没理我。甭哼,知道你心里打哆嗦,要不然你就不会有意把二十块钱落桌上。就不捡!我他妈可不是回来讨饭的。
  下午,丈母娘给我打来电话,说晚上让我过去吃饺子。老太太对我特别好,比亲儿子都亲。不过我明白,这一准是武梅君的主意。甭跟我整这些哩咯楞,不改改你身上殖民者的臭霸气你就是给我吃十全大补顺气丸我心里也窝火。
  下了班我直接去了武家。退休后,岳父岳母都各忙个的。岳丈大人开了个文化用品商店,原先他老人家是商业局的副局长,退了休也攥着老本行。据武梅君炫耀,生意还不错。岳母大人清闲,从文化馆内退后就在家里泼墨挥毫。在业余爱好上老太太最信任我,她每写一副字肯定得先让我欣赏:小子(从我追武梅君那天开始,老太太就这么叫我。那时侯,她见了我一百个腻味,谁让我把她唯一的一块心头肉给割了呢。),给妈提点意见。意见哪敢提呀?我也不懂书法,一大堆的过年话都给老太太用上,她老人家听得还蛮认真。罢了一高兴,说声归你了,我得如获至宝的一般。哄老太太高兴呗。
  梅子呢?咋没一块来?老太太一边剁板子一边问我。知道她是在剁我。
  可能加班吧。经常这样,下了班也不回家。说着,我伸手去接老太太的刀。妈,我来吧,剁肉挺累的。
  没你什么事。去,把梅子给我接回来去。
  妈,她都那么大人了丢不了。
  小子,又闹别扭了吧?我说接我电话咋吞吞吐吐的。怪我,都是我惯的。去吧,把她接过来,我说她。
  我很不情愿地去接武梅君。
  护士小陶告诉我武大夫下午没来上班,她是后半夜的班。我往家里打了电话,没人接。好你个武梅君,我只两天不在,找到四九年的感觉了咋的。我的火气一下上来了,非找到她问问这一下午都疯哪去了。
  有句话特别有道理,叫阳春三月靓女如云。瞧瞧大街上别人的老婆,惭愧呀。看前面那位,鞋跟哒哒地踩下去,踩得人心里直泛痒;乳白色的牛仔裤兜得屁股蛋子让人脸发烫。还有人家拉过直的秀发......嘿?!武梅君。这是我老婆吗?
  梅子,做头发了?吆,脸也整了?
  老婆白了我一眼说,把我当别人了吧?你心里那点坏水,隔两道山我都能感觉到。德性!
  妈让我们过去吃饺子。这可是妈让我出来找你的。
  老婆没答理我,正玩着酷呢。我也懒得跟她在大街上现眼。我们保持了一定距离,一前一后回了家。
            (十九)
  天下有一种最不讲道理的动物,叫做武梅君。
  瞧她一路上那股德行,有俩近亲结婚的产物回头多看了她几眼,她倒真觉得自己成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瞧她那劲儿,比巴顿还巴顿呢。再怎么神气我也是你老公,要不是我批准,你肯舍得花钱臭美?
  我是你老公!家里的户主!不是小列兵。
  岳母大人见女儿换了个版本,恨不能捧在手心儿里。老婆偎在她妈怀里娇柔的样子真让我妒忌。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小豆子:女性的温柔我在老婆身上没能体会到,而给予我这一切的偏偏是一个与我仅有一夜之缘的小婊子。细算起来那一千也值,它为我换来一个男人渴望却得不到的东西。
  妈,我漂亮吗?老婆嗲嗲地问。
  那还用说?我姑娘怎么收拾怎么漂亮。
  漂亮什么呀,有人看着不顺眼呢。
  我就知道武梅君今天得跟我较劲。可这是在人家武家,胳膊打折了我也得藏衣袖里。说什么也不能让武梅君把这顿饭搅黄了。
  呦,谁敢看咱不顺眼。是吧妈?

老太太只是笑了笑却没搭我的茬。说,梅子,跟妈到厨房煮饺子去。
  妈,我爸咋还没回来?要不要我去接他?我不尴不尬地问。
  没你什么事。他不回来吃,有应酬。
  有一种感觉叫挨晾,我一个人被晾在了客厅。我突然感到了与武家的疏远以及由此而产生的小失落。梅子对我的态度是极具杀伤力的,如果不是梅子,在武家的客厅里我连空气都不如。
  武家吃饭有个规矩,就是不能讲话。而我吃东西时不嘚啵几句吃嘛嘛不香。平时在武家吃饭我享受绝对外交豁免,可今天不行,没心情,就连我最爱吃的猪肉加虾仁儿的剁馅饺子我都觉得淡。
  小子,怎么了?怎么一句话也没听到你说?老太太看也没看我地问。
  好吃、好吃。顾不上了。
  行了小子,是不是跟梅子闹别扭连妈也记仇?别不说话,别扭。瞧你们俩,都老大不小了,怎么就一点也不给劲呢?等哪天你们有了孩子,你们就知道当爸妈的心了。
  妈,别理他,正长本事呢。武梅君把筷子拍到桌面上说。
  这是怎么说话呢?就你那跋扈劲我还不知道?两口子过日子,你以为是小朋友过家家呀?说翻脸就翻脸,日子常了会伤感情的。
  妈,不怪梅子,都是我不好。这阵子心情差了点,是我跟她犯浑。
  噢,心情差了就看我不顺眼。这下顺眼了?一下午咱花、了、三、百、多。妈,这叫什么?这叫花钱买青春。从今儿起,我就让某些同志天天顺眼。
  我最喜欢老婆得意忘形的时候。老婆最得意忘形的时候,也是她最可爱的时候。她那一刻的天真与烂漫,总让我觉得她还是那个我在大街上捡来的小实习护士。
  我不心疼,就怕哪一天有人自己先心疼喽。是吧妈?
  谁也别心疼。梅子,这三百妈请了。你俩倒好,怄起气来一个往外跑一个糟蹋钱,有本事把你们家房拆了试试?
  一切都平息了,岳母大人的饺子斡旋比安南的长篇大论强多了。我们匆匆帮妈收拾了饭桌,又匆匆离开。妈没再留我们,她在偷着乐。她肯定猜到我们急着回去是搞一项大工程。
  那一晚老婆真乖。她温顺地拱在我怀里如醉如痴的一般。她的每一声呢哝都能撩拨起一床的热浪,我的青春在不经意间迸发了。我俩从细腻、柔情、节奏直至亢奋,做得竟是如此的天衣无缝尽善尽美。直到老婆上夜班走后,我还在回味着。
  老婆,你真棒。
              (二十)
  我仅有的一点反抗意识断送在了自己床上。
  老婆提上裤子走的那一刻,依然摆出一副茶壶的姿态指着我说,夏雨轩你给我记着,那事还没完呢,抽时间跟你一块算帐。我说都合伙耍流氓了还有什么可算的。老婆说甭泛贫,一码是一码。就你这号男人,有两天不给你勒勒嚼子你就敢给我尥蹶子、得着点阳光你肯定就会灿烂。我说冤啊,我比窦娥还冤,瞧我耕耘的多刻苦。
  你行,夏雨轩,当我不知道你哪来的这分激情?心里想哪去了我能感觉不到吗?
  服了,我是真服了。我的整个意识领域也牢牢地掌握在老婆手中。老婆肯定得了高人指点,要不然她绝对不会疯狂地叫嚣花钱买青春。我不知道她脑子装着一本怎样的葵花宝典,但可以肯定,那些招数都是用来招待我的。跟她过招,我永远都是亚军。
  一切又回到了老样子,我打发着日子,日子也在打发着我。
  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我们把命中注定的东西叫做巧合。那天下午刚上班,老婆突然打电话给我,说她想吃野菜。我说野菜有啥好吃的,要吃咱就来顿海鲜,豁出去了。
  不嘛,就吃野菜。老婆嗲得我酸倒了一口牙,这么娇媚的老婆要星星咱也得给。我跟苏主任打了声招呼,溜溜达达出了城。
  这么好的春天我竟一点都没感觉到。被铺天盖地的绿色包裹着,真觉得自己就是那朵初放的小花。暖风吹着、白云飘着、星星点点的牛羊、还有少女游弋的身影......做个深呼吸,这段景致算是被下载了,醉了恐怕也不过如此。
  雨轩哥,真是您呀?
  我被一个甜甜的声音定格在那里——小豆子。我一脑子空白,竟不知道把找到的第一棵野菜放进塑料袋还是扔了的好。小豆子挥了下手,从周围又跑过来几个女孩。天哪,她们都是从哪冒出来的?这么好的天气不待在酒店里叫春,咋跑野地里来了。我被一片浓重的东北腔包围着,感觉自己就是个外地人。还没等我缓过神来,她们却浪笑着消失了。蓝天白云间,就剩下我和小豆子两个人。
  我找过您,可方明哥不肯把您的号码给我。您还好吗?
  小豆子容进了整个春天的声音又一次打动了我。还找我干吗?哥哥兜子里连土渣都没了,我们家茶壶一天要检查三遍的。
  马马乎乎吧。你呢?你还好吧?
  小豆子点了点头说,在街上遇见过您一次,可没敢跟您打招呼。我们的名声不好,怕别人误会您......那,那钱还在,改天您去吧,我没有道理收您的钱。知道、知道您是好心,但我、不需要......  

真不知再说什么好,我的手心里全是汗,那棵野菜已经被我在不知不觉间揉烂了。或者是春天的缘故,春天可以让人忽略岁月。或者我是在更年期,更年期的人喜欢装嫩。我正以一种纯情少男的心态面对着小豆子,那一刻我真想化做一缕清风,钻进她的袖口,做她永永远远的哑巴。

(二十一)

望着小豆子飘然离去的背影,埋藏在我心底的那点小欲望再次燃烧了起来。
  原来我有着一颗易动的心,易动的小情感不可能经得住如此毫无掩饰的撩拨。她的每个眼神、羞赧的启齿以及她小家碧玉般的丰润,无不致命地刺激着我的视觉神经,我浮想联翩。
  多么美妙的遐想,瞧,柔软的草地象绿毯一样展平、初放的小花引得蜂儿蝶儿起舞,扯片白云下来,那该是一间多么静谧、温馨的小房子呀......我在自己的遐想中癫狂着,最终埋伏在骨子里的龌龊迸发了出来,我情不自禁地与小豆子合谋做了件有益于新陈代谢的小勾当,那份意念上的满足却也能抵抗偶尔产生的罪恶感。我毫无羞耻地背叛了武梅君。
  老婆曾用医学术语解释过这种现象,她说这是意淫,属于心理病状范畴。意淫的人需要的不是自责,而是控制。
  我原谅了自己,同时也产生了一个强烈的念头——得想办法让我们家变成解放区。
  老婆这两天的行动有些反常。她一手叉腰一手点戳我的架势摆了好些年了,可这两天她的手突然放了下来,闹得我好大的不适应。武梅君开始抄着双手在家里踱步了,还腆着一副运筹帷幄的嘴脸。这种时候你可千万别去打搅她,稍有不慎,她定然会象发情的母狗一般,龇着尖利的牙齿向你吼道:给我死一边去!
  我谦卑地试图跟她做一次近距离沟通,可她马上就会产生剧烈的胃痉挛反映,恨不能要一个更大的卫生间,才能吐得痛快。
  对不起呀老公,我做不了。你小卧室睡吧,好不好?好不好吗?
  平时,老婆只有“来朋友”时才会这样,说那样做完全出于为我的健康着想。但她没有例假,依然表现得焦躁不安或进入半冬眠状态。
  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武梅君怀上了。
  面对一窗空月,我心悲凉地吟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武梅君啊武梅君,看来我这一辈子注定要跟你搅和在一起了,这是天意。
  我丧失了选择的权利,因为我的生命正在另一个肉体中胚胎着、延续着。除了责任我别无选择。事实上我和武梅君之间早已失去了共同存在的理由,爱的痕迹也只能算得一段甜蜜的过去。但现在变了,一切都变了,我们家大阿哥一出生,武梅君就威风了。我仿佛已经看到了她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的压迫者嘴脸。
  没办法,她是我老婆、夏雨轩二世的妈妈。老婆是自己身体的组成部分,你不能因为不喜欢就把自己的一块肉割掉,除非她是你手上多长的六指儿。还是我妈说的有道理:前老婆,后汉子,到死也是两半子。老婆还是原配的好,经济、耐用,好歹她跟你一个心眼。
  家里又乱了两天,两位老太太一窝蜂地搅和在我和武梅君之间。我也搞不懂她们是气愤还是兴奋,开口闭口就我这不对、那不是。有什么呀?不就是怀孕了吗,她要是地球上最后一只恐龙,老太太们也至于。也不想想,那是武梅君自己的功劳吗?当我夏雨轩是无名英雄啊?那是我的,夏雨轩的,我夏雨轩亲自种的。

(二十二)
  老婆突然变得成熟了许多,她开始以一种语重心长的腔调跟我讲话,好象谁是谁的儿子一样。
  不情愿也得忍着,她现在享受的可是贵族待遇:每天晚上我得把手搓热了,在她肚皮上,从上往下一下一下轻轻抚摸半小时;罢了,还要在她后背上摩挲、摩挲。老婆说那种感觉挺好,有利于孩子愉快成长。什么呀?!她这是典型的假公济私。
  有怨气也不行,俩老太太就在隔壁小卧室轮流值班,仨女人哪个我也惹不起。老婆十月怀胎,我理当跟着遭罪,这万里长征我才刚迈出第一步,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俩老太太拨拉着食谱抢着给未成型的胎儿进补,虽然小兔崽子没见什么起色,她武梅君倒是先长了一身膘。
  咋没一点动静啊?我把耳朵贴在老婆肚皮上问。
  傻瓜,还早着呢。怎么也得俩月以后吧?猴急什么?  

瞧武梅君说这些话时的神情,自豪得她就象怀了神洲五号似的。
  哎?这会儿有动静了。听、你听,在打呼噜吧他?  

瞧你个傻样。哪儿呀,我放了个屁。  

放个屁有什么好炫耀的?瞧她那飞扬的情绪,一缕的春风吹落了一地的桃花、红里透着白的。知道孩儿的爸爸煎熬着吗?
  我每天提心吊胆地伺候着,殷勤地洞察着武梅君脸上天气预报的实况转播,小心着她夜间翻身的细小变化,生怕这孩子急着出来见他爸爸。毕竟这是武梅君二十八岁高龄第一次怀孕,我就差没在武梅君脖子上挂块牌子写上“小心地雷”了。  

这可是教训。李玉婉生孩子前,接二连三流了四个,老婆说方明家的那叫习惯性流产。后来总算保住了一个,可生出的孩子跟他爸方明一个德行,比耳挖勺儿精神不到哪儿去。说到方明,他也真够难的。别看他老婆李玉婉帮不了他什么,可要说添乱,李玉婉比武梅君拿手。
  那天方明打来电话,第一句就问道:怎么样哥哥?日子不好过吧。   

我说:自己做的孽就得自己受,有什么好过不好过的?等哪天孩子横空出世,我跟武梅君道声辛苦了,她怎么也得回我一句为人民服务。为了革命生孩子,再苦再累也心甘。

真服了你了。您可真是家里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呀。我可告诉你,小豆子向我打听你多少遍了。自从认识你,小丫头片子着了魔似的,整个世界观都变了,连自己干什么的都忘了。听娟儿说,她又跟客人吵架了。
  关我屁事?她爱跟谁吵跟谁吵。反正跟她吵的不是流氓就是色狼,她象母狗样的对待他们才好呢。
  行了,知道你心里有她。不过,可别动真感情。这事粘上忒麻烦,不搅和你脱层皮不算一站。
  这么说你是惹上麻烦了?就你那一见了女人两腿马上缺钙的小样,不惹麻烦那倒怪了。
  别提了,李玉婉闹到养猪场来了,还在玫瑰庄园上演了一出捉奸的戏。我够了,真跟他过够了。
  就知道这小子没好。事业刚刚起步,马上就得离婚。我才不劝你呢,就他这么下去,非患上习惯性离婚不可。
  作男人可真累。
            (二十三)
  方明终于决定离婚了。
  那天,他的现任妻子李玉婉嘟噜着脸流窜到我家里,一句话也没说,一头扎到武梅君怀里,咿呀咿呀地干嚎了起来。她怎么变这样了?就象她们家八代的苦大仇深,而到了她这里又成了没爹没妈的苦孩子,就靠乡亲们一把屎一把尿把她养大成人的一样。
  等到太阳没过了地平线,李玉婉的眼睛变成了猴屁股,我这位即将离任的前弟妹才果断地为自己画了一个休止符。有什么呀?不就是方明不要你了吗?他要还象前两年那样靠一张麻袋片保持自己的绅士风度,你至于有这么伤心吗?女人就这么势利。
  李玉婉向武梅君控诉了方明的滔天罪行,什么有了钱丢糟糠了、什么见了野花起外心了等等等等。
  武梅君马上有了响应,她义愤填膺地再次摆出了茶壶的架势:瞧瞧,瞧瞧他们男人,还有人性吗?!
  梅子,别激动。你现在可不能激动。我赶紧搀住了她老人家。
  行了!别以为自己是什么好鸟,看到你假惺惺的样子我就恶心!
  这话咋说的,我招谁惹谁了?好,玉婉,我去给你出口恶气。我说去就去。谁也别想拦着我。
  多好的机会,我也该出去轻松一下了。
  我一路小跑流窜到了方明的猪圈。方明见我气鼓鼓的样子,马上给我来了一个定身法:哥,您是我亲哥。您啥也别说,我在井边徘徊时,她往井里推我;我掉井里时,她又落井下石。您说,这样的女人我还能要吗?哥,鞋子合不合适只有我的脚指头知道。我每月的工资都给了她,可她是怎么对我的?哥,兄弟苦啊。哥,陪陪我吧,今儿咱哥俩一醉方休。
  醉就醉了吧,哪个男人不是这样,我们得到什么了?三十五十我们还能买张笑脸呢,凭什么在自己家里受自己女人的气?
  玫瑰庄园,我来了,夏雨轩来了,我要得到本是我的东西。
  小豆子瘦了,憔悴了。我一下把她揽在了怀里,泪水止不住地溜了下来。我突然明白,原来我好爱她好爱她......
            (二十四)
  有些感情是很微妙的,这些小感情会不住的侵蚀你,它会象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洞,牢牢地把你吸住,直到你无法自拔。老婆以外的女人对一个结了婚的男人就具有这种魔力,哪个男人不爱发骚?哪个女人不善叫春?方式不同罢了。谁心里还不揣个小想法?骟驴还有个想三想四的时候呢。不过我和小豆子不一样,我们那段小感情挺真,赤条条的那么真。
  自从那天我和小豆子在野地里重逢,藏在我心底的那点小火苗,就在一刹那间燃起了冲天大火,119也没得救。有些小勾当到了非做不可的地步,我还犹豫什么呢?
  第二天我忍不住就去了玫瑰庄园,小豆子见了我高兴得见到了亲人一样,就差没唱大红枣儿甜又香了。
  看得出,老板娘一点也不欢迎我,这老鸨子样的女人眼可真毒,她一眼就看出我不是来吃饭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见钱眼开吗?我要了一桌的菜,反正有那一千块垫底,充次阔也不枉此生。钱是身外之物,玩就玩个痛快,活就活个潇洒,咱挺标志的大老爷们,别让个嘟噜着一脸横肉腆着大肚皮拽着鸭屁股胸前耷拉着俩暖水袋的矬女人看瘪了。再说那一千根本就不是我的,老把别人钱揣自己兜里想着就泛嘀咕。把它花了,花完了图个干净,也省得防狗特务样地放着武梅君。
  整间包房里就我和小豆子两个人,我们喝酒唱歌跳舞,痛快得死去活来的。文化人喜欢用如胶似漆解释这种现象,我更觉得那是水与土的搀杂。那感觉就象是我们在自家的月亮树下开了小酒馆,世上的一切与我们都无关。
  把你其他的姊妹也叫来吧,就当哥哥请你们。我把小豆子揽在怀里说。
  何必呢?她们都有自己固定的客人,这也是我最看不上她们的。开始的时候,怕她们吃亏,我处处护着、挡着。可后来,她们见别的服务员跟客人好,就抢着吃醋,拦都拦不住。既然她们争着在臭男人面前做傻事,我也不想当这个坏蛋了。莲子撑不住了,为了五百块钱就把自己卖了,我跟她闹翻了,可她就是不回头。或许这是做服务员的最终结局吧。小豆子把头歪到我胸前说。
  谁也别想碰你,有我夏雨轩在,试试!
  有你在,我特别有安全感。你是个好人,一个真正的好男人。
  说这话的时候,小豆子一脸的天真无邪,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什么好鸟。我突然理解了方明,家花就是没有野花香。难怪有钱的男人爱往这种地方钻:妻不如妾,妾不如嫖,嫖不如偷,偷不如玩点小感情。此刻,小豆子就偎在我怀里,竟让我找到了初恋的感觉。妙,妙得一塌糊涂。
  小豆子告诉我,娟儿早就干那事了,可她不全是为钱,就为有更多的客人点名找她,她觉得那样才有面子。她一直用那首《舞女的泪》换取男人的注意:一步踏错终生错,下海伴舞为生活......男人们叫声好,她挤个眉眼就跟人家上床。方明就是这么被她勾搭上的。我实实在在佩服娟儿同志的勇气。多好的女同志,为了我们男人玩的开心,连裤腰带都不要了。这是什么精神?这是为娱乐事业甘做婊子的敬业精神。
  我问小豆子有没有客人专门找她。小豆子说她自己也有虚荣心的,也希望有朋友,但她不贱。
  做我的情人吧,我真的好喜欢你。
  有什么理由可以不答应一个少女如此恳切的请求呢?我把小豆子紧紧地抱住,深情地吻了她的额头。在这种时候,我得把自己装扮成高质量的男人,乱吻乱摸那是流氓。
  其实,象我这样有天赋的男人,不做流氓亏了点。
  许久许久,小豆子从我怀里挣脱出来,轻轻地牵引着我的手离开了那间包房,一步一步向那间散发着女人气息的小屋走去。我的心里阵阵痉挛,耳边回荡着婚礼进行曲——我的第一体验终于拉开了序幕。武梅君你太忽略你丈夫的魅力了。
   我把小豆子平展展地放到我躺过的那张床上,突然我又感到了自己的无能。一般情况下,到了这种时候,我和武梅君之间已经有了条件反射。可是,我看着小豆子一脸期待的幸福,说什么我也下不了手。我就想吻她,只想吻她的额头。
  小豆子闭着眼睛,她的嘴唇在微微颤动。她抬起手,解开了自己的第一颗上衣纽扣,第二个纽扣......突然,我的手机玩命地响了起来,我从梦幻样的意境中一下被抛进了闹市。我懊恼地举起手机:这是谁呀?!跟我有仇咋的!?有话快说!忙着呢!

   忙你妈个脚后跟!我是你妈。还有时间出去疯,梅子怀孕了你知不知道?还不赶快死回来?
  怀孕就怀孕吧关我屁事,怀的又不是我。
  该死,武梅君怀孕了,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我遗憾地望着躺在那儿的小豆子,心里不觉涌上些酸楚。
            (二十五)
  日子过的很快,一转眼,武梅君同志的肚皮就隆了起来。
  看到武梅君走路的样子我就想乐——腆着张居功自傲的脸,胳膊、腿的往四下里划拉着大街上一走,那架势比城管大队的还横。
  老婆已经不上夜班了,我和小豆子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自打跟她最后一次在玫瑰庄园分手,我只和小豆子约过五次。我突然发现,在玩小感情这方面自己表现得很笨。有很多机会我可以和小豆子上床,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说来也怪,当再次见到小豆子,我的那种小想法反倒没有了,好象自己想要的只是一个情人,而不是床上的合作伙伴。床我们倒是上过不少次,却找不到一点干柴烈火的感觉。我除了把小豆子抱在自己怀里一次又一次地吻她的额头,我什么也干不了。我们不象是在偷情,看上去更象是恋爱,恋得还挺单纯,听上去就那么高尚。
  那一千块钱很快就花光了,最后一次在玫瑰庄园约会,我挂了帐。我突然意识到,钱对我来说是一件多么多么可爱的东西。没钱活着真没劲,我太需要钱了。有薪水又怎么样呢?支配钱的权利早在我结婚时就被武梅君无情地剥夺了。我是武梅君最廉价的长工,在长时间的被压迫中,我已经自觉培养了做好一个长工的美好品质,从而逐渐完善了自己——那种在武梅君面前极力表现出的奴性。想想也对,老婆是什么呀?是你心甘情愿长期包租的女人,而且租期特长,你得签一生的合同,想少签一天都难。世上最昂贵的女人恐怕就是老婆了。新生活对我来说,实在是太晚了点。政策变好了,我的人也有些老了;大着胆子想吃口嫩草了,兜里的钱却一天比一天少了。
  小豆子特别够意思,见老板娘老跟她打听我的手机号码,她就替我结了帐。她打电话对我说:别为了我老往玫瑰庄园跑,这里根本就不是你来的地方。在家多陪陪你老婆吧,她更需要人照顾。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哪儿是我该去的地方?老拴在家里的是男人吗?少跟我卖乖,惹火了我钻鸡窝里传染一身鸡瘟给你看。
  没钱就这么脸红、就这么窝囊。我已经混到靠一个小服务员支撑体面了。武梅君啊武梅君,你连我藏在臭鞋垫下的散碎银子都搜刮走了,这是想逼我造反啊!要不是看你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我都懒得跟你打游击;我就跟你闹台独、就跟你搞独联体。我砸了你这把茶壶,看看到底谁是坐山雕。
  人要是不顺了,喝凉水能塞牙,打个喷嚏能闪腰,放个屁能把脚后跟砸肿了。我就这么倒霉。那天刚上班,苏主任就把一份红头文件摆到了我的面前,说看看吧小夏,也好早做个打算。没想到这么快就决定了。放心,大姐不会丢下你不管的。苏主任跟我讲话就这么妩媚。
  我看了那份叫做“沙政发(二00一)第199号”的红头文件——经济政策研究室不存在了,它与其他几个豢养了大批闲才的单位一起被精简了。文件的最后一段写得特别有水平:各单位一定要切实做好分流人员的思想工作,对一些有实际困难的同志一定要妥善解决......
  这不是扯淡吗?!单位都没了,我们找谁解决实际困难?
  苏姐,哪您咋办?我用可怜巴巴的目光望着苏主任,好象她就是那位有实际困难的同志。
  我吗?苏主任用神秘的眼光看着我说:小夏,大姐对你说的话不好到处去乱讲的。我去档案局,平调罢了。小夏,咱们相处这么些年了,对你我还是了解的。对你的能力我是肯定的,如果你实在不愿下基层,大姐给你想办法。
  想个屁!这年头出个点子都要信息费,您想办法我消费不起。
            (二十六)
  该来的都来了,我又一次面对着人生的抉择。
  事实上,从骨子里我瞧不起这份吃闲饭的工作.但是,真到了生杀去留的紧要关头,我不免有些茫然。文件上说得很明白,所有人员分流到企业单位或是基层。也就是说有两条路摆在我的面前,要么去那些企业单位卖苦力;要么就去乡镇混饭吃。对我来说,这两条路都是绝路。让我卖着苦力饿肚子,我丢不起那人;让我披件黄大衣跟没文化的老百姓打交道,打死我,我也不去。
  还有另外一条路可走,就是象方明那样,彻底让政府给自己断奶。这对于我来说似乎不太可能,甭说别的,武梅君那关我就过不了——你是那块料吗?!她一准这么说,而且还要带着极大的憎恶和蔑视,以控诉般的嗓门从基因学角度深入简出地论证我不是那块材料的必然性。
  这件事暂时还是不告诉武梅君的好。武梅君那人是吃TNT长大的,白磷做的捻子,不点她也炸。要跟她说自己把工作搞丢了,我自己顶地雷事小,毕竟这么多年下来我有排雷的经验。可武梅君要是一炸,说不定就会殃及池鱼,那不是让肚子里的孩子跟着他爸遭罪吗?结婚这么多年武梅君这棵千年的铁树好不容易开一次花,说什么也得保住这枝稚嫩的花骨朵。想来想去只好先找方明给我定个盘子,他人虽小,但有一肚子的坏水;自番能捡到他丢掉的,哪一件也不比谁的差。
  如今的方明可不得了,他攀上了市里一个进出口公司的高枝。那面一输血他这里马上就泛红。养猪场一番大兴土木,面积扩大了好几倍,整个变成了一个农场庄园。小木版上墨水写的招牌也换成了金字匾额——绿色食品生产基地。这年头就这样,什么东西沾了绿就自然提高身价。呸!说什么你也是个饲养员,绿帽子你抢一顶戴戴试试?
  方明听我把事情讲完,说道:那你还不找苏主任想想办法?她手下可管着一个常务副县长呢。让苏主任为你刮两级枕边风,凭你的水平给副县长当秘书,那不玩吗?
  这事我早想过了,可谁知道苏主任怀着什么鬼胎?真让我拉下脸来求她,我还真张不开口。背地里我叫她大姐是一码,她是常务副县长的夫人是另一码,要是两码事混在了一起,那就有点说不清楚了。
  拉倒吧,那可是无底洞。那娘们儿拉完屎还舔舔手指头呢,不让我倾家荡产她也得扒我一身皮。我倒没什么,可梅子呢?那不把她疼死?别看我往家拿钱能换她点笑脸,可要是我从家里往外拿,那跟挖她眼珠子有啥区别?再说了,领导的秘书就那么好当?他坐你得站着,他吃你得看着,他说你得练着,他贪你替他犯着。我有病啊?
  那你要求跟随苏主任去档案局不就完了?反正她一直挺器重你。
  那还不一样吗?我可不去。
  当然不一样。没听说吗?马甲改乳罩,虽然平调,但位置重要。
  少跟我扯淡,跟你讲正事呢。干脆我跟你搞养殖算了。要养就养狐狸,那东西来钱快。养大了就让它们变小姐,一只比一只漂亮,哪一只每天也能给咱们赚几千。咱绿色食品生产基地也不要了,就叫婊子时代繁育中心。
  我他妈这是撞上哪位煞神了。
  一切只有听天由命了,挨到哪天算哪天。不过,有一条我敢肯定,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我就不信我连自己都养活不了。
               (二十七)
  我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恐怕世界上再也没有哪件事比等待更折磨人了。整个研究室也只有我受着折磨。方明有了自己的事业,苏主任当然没有任何忧虑的必要,而实习生李漫漫已经在妇联报了到。剩下的也只有我夏雨轩一个人了。
  天气变得一天比一天燥热,我的心情在燥热中变得尘土飞扬。
  为了不引起武梅君的怀疑,我每天依然假装去上班。
  武梅君是一个细心的人,她已经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头:我在衣服口袋和鞋垫下作的标记,已经被人动过了——武梅君在暗中调查我的作风问题。只要让她在我身上探测到一分来路不明的钱,我解释的任何理由武梅君都不会放过丝毫的蛛丝马迹。当然,问题的严重性,武梅君无论如何是不会想到的。事实上武梅君一直都没看得起我。在她眼里,我这样一个逆来顺受的窝囊货,借我八个胆子也不敢出去摆弄小感情。她那样的厉行检查,只是表现了一个女人的跋扈。折腾吧,这场风雨迟早还是要来的。不过,来得越晚越好。最好等到孩子安全着陆。
  家里不敢久待,去方明那里怕惹人碍眼。身上蹦子儿没有,说什么我也不好意思到小豆子那里冒充大尾巴狼,我还欠她一桌呢。除了去那间平日里安静惬意而如今已变得有些凄凉缺少人情味的办公室,我还能去哪儿?苏主任已经很少来办公室了,我在孤独与沉寂中数算着剩余的每一天。
  那是一个可怕的日子。那一天发生的一切,在我心中留下的阴影,只怕今生今世都是一个难以驱除的烙印......
  老天爷突然变了脸,浓重的阴云一层盖过一层地从东方的地平线拥挤过来,沉闷的雷声如同笨重的石碾在苍穹间滚动。一阵疾风过后,随着一道闪电,豆大的雨点啪嗒啪嗒地砸了下来。
  我孤独地坐在办公室里,听着一窗的风雨。
  手机响了,是小豆子悲切的语调:雨轩,雨轩。不等说完,小豆子已经哭了起来,就象一个受了委屈的女儿,在向自己的老爸诉冤。
  别哭,告诉我你在哪儿。我急切地问道。
  不,俺就不......小豆子固执地拒绝我的提问。小豆子一定受了天大的委屈,不然她是不会这样的。
  快告诉我,你到底在哪?我以严厉的口气训斥着。
  小豆子只是一个劲地哭,哭得我心里也直泛潮。最后,她总算被我逼得说了实话,她说她在县宾馆的130房间。我说:你别动,就在那儿等着,我马上过去。
  我又给武梅君打了一个电话,问她是不是回家了。武梅君说她早就回来了。我告诉她千万不要乱跑,我手头正在处理一份文件,得晚些回家。
  武梅君挖苦道:吆,又要进行你的经济发展与地域性局限?
  我说那个报告早弄完了。
  哪你还不赶紧回来?武梅君跟我讲话就这么有优越感。
  我说这不都是为你们娘俩而奋斗吗。
  行了,每月工资还没我奖金高呢,奋斗个屁。早点回来。还没等我回话,那边已经挂断了。
  我一路的闪搌腾挪直奔宾馆。130房间虚掩着,我在门板上敲了三下。房间里没有动静,我推门进去。
  把门关上。
  我被躺在床上的小豆子吓了一跳,她的眼睛哭得有些红肿。与我目光相对的瞬间,小豆子羞赧地把自己的脸藏到了被单下面:别看,丑死了。
  捣什么蛋?怎么跑宾馆来了?我轻轻地抚摩着她问。
  我跟老板娘闹翻了。小豆子又抽泣了起来。
  我这才发现床的另一边大包小包的散了一地。她欺负你了?
  小豆子突然探起身,把头拱到了我的怀里。我说:会把你弄湿的。
  小豆子不好意思的缩了回去,说:包里有件新T恤,你换上吧。
  亲媳妇也没这样对我啊?我当时就有了点小感动,一股热流涌遍我的全身。我到卫生间冲了一下,把小豆子为我买的T恤衫套在了身上。
  我坐回到小豆子身边,问她到底咋了。小豆子说老板娘让她陪一个很讨厌的客人喝酒,她不肯。老板娘就把她炒了。
  让咱们干咱还不乐意呢。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安慰小豆子。
  小豆子把头枕到我腿上,说道:雨轩,除了你,我谁也不喜欢。
  我动了真感情,长叹一声说道:我又能给你什么呢?除了一点可怜的关心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小豆子直起身,两条胳膊一下勾住了我的脖子:够了,有一片关心足够了。
  被单从小豆子身上滑落下来,我惊诧地发现,小豆子是裸体的。她洁白如玉的肌肤那样负有光泽和弹性,两只坚实的乳房迸发出青春的魅力,她身上散发的少女特有的气息令我沉醉......我忍不住了,再也忍不住了。把小豆子紧紧地抱在了怀中。
  雨,更大了...... 
               (二十八)
  我把小豆子紧紧地揽在怀里,感受着她的体温、她的光滑、她的心跳、她呼吸的急促。我吻了她,狂乱地吻了她,不再是她的额头——小豆子的嘴唇好烫,好象她的体内正滚动着炙热的岩浆,而她的嘴唇就是火山的出口。
  我被那股强烈的激情侵蚀着,我的灵魂与肉体悄然分离;那甘甜的舌尖啊,正象一把温柔的小刀一点点将我的皮囊剖开;禁锢长久的暗流终于被激活了,我再也无法阻止自己的癫狂......小豆子一声无力的哀号,从我的臂弯里向后无助地瘫软下去......
  雨声、雷声,闪电刺透了窗帘。
  我恢复了平静,轻轻地把小豆子放倒在床上。小豆子软绵绵地将自己展平,紧咬住自己的嘴唇,一脸醉意朦胧的期待。我缓缓地伏下身去,贪婪地亲吻着小豆子全身的每个细节......终于,我们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我和小豆子的情绪尽情地飞舞着,暴风骤雨般相互融合着彼此间的能量......
  哗哗的雨声,淹没了小豆子畅快的呼叫......  

雷声远了,我无力地躺在了床上。小豆子趴在我胸口上,用舌尖轻柔地舔噬着我身上被抓过的痕迹。那一刻我很痛苦,我是小豆子的第一个男人,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两张女人的面孔在我脑海中交替浮现着,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罪大恶极的混蛋,而我的良心正在受着煎熬。
  雨轩哥哥,我不是个好女孩。小豆子把自己的脸贴在我胸口上,喃喃地说道。
  我紧闭双眼摇摇头。
  我放荡、轻佻,我更象一个荡妇。
  我还是摇摇头。
  你一定看不起我了,你一定觉得我很下贱。
  我抬起一只手,轻轻抚摩着小豆子的后背。小豆子很满足,她爬到我身上来,两根玉臂青藤般牢牢地将我缠住。我是你的了,今生今世我不会再有第二个男人。
  我被小豆子至诚的语言击倒了,我无地自容,我连一句空话都没敢向小豆子许诺。我满脑子空白。
  许久,许久,急促的手机振铃把我从旷野般的思绪中拉扯回来。谁呀?我无精打采地对着话筒问了一句。
  对方传来护士小桃急切的声音:夏大哥,您快来吧,武大夫正在医院抢救呢。
  我一把将小豆子推开,惊恐地问道:梅子怎么了?!
  她摔了一跤。等救护车把她拉过来,已经......恐怕孩子保不住了,我们正在......
  我飞快地穿上衣服,没来得及向小豆子告别,疯狂地冲出房间向医院奔去。
  在病房门口,我撞上了护士小桃和妇产科的主任医师。主任医师惋惜地向我摇头说道:武大夫安全了,可孩子......我已经尽力了。进去看看武大夫吧,安慰安慰她。
  我木然地站在那里,两耳嗡嗡作响。
  夏大哥,您没事吧。
  不,我、我没事,我没事。
  我推开了特护病房的门,呆呆的目光投向一脸憔悴的梅子。我突然发现我是那么急切的想要那个孩子。孩子呢?梅子,我们的孩子呢?两行冰冷的泪水无声地滚淌了下来。梅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我跪在病床前,把头埋在梅子怀里,放声痛哭......
  对不起,对不起。雨轩,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梅子抚摩着我的头发,痛惜地自责着。她的每一句话刀子样割在我心上,我痛不欲生。
                       后记
  梅子出院了。
  没有任何人再问我,那个雨天我去干什么了。两位细心的老太太除了痛心和惋惜,都抢着把责任揽在自己头上。
  我没有了痛苦,我与所有的人恍若隔世,我每天坐在门口呆呆地欣赏着她们的举动。到后来我连话都不会说了。梅子带我看了好多医生,医生说我属于间歇性失语,会好起来的。

我暗笑那个装模作样医生。
  梅子说我有白头发了,她安慰我说:雨轩,没什么的,我们都还年轻,孩子会有的。我会为你生好多好多孩子。
  我到方明的公司上班了,因为我睡眠很少又不会说话,他只能安排我当了一名夜间巡逻的保安。 

      小豆子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好象听说月亮树下有个小酒馆儿,我不知道小豆子会不会在那里歇脚。每到夜间我喜欢对着月亮发呆,渐渐的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月亮了。
  又过了一年。
  那天,方明告诉我说,他在省城见到小豆子了,可我怎么也记不起小豆子是谁了。方明还说小豆子好象结婚了,要不她就是在省城给人当保姆,因为他看见那个什么小豆子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我惧怕别人在我面前提到孩子。
  我跟梅子又辛勤地耕耘了两年。可是,我的下身在一天天萎缩。有一天晚上,我突然就说话了:梅子,你嫁人吧,我不行了。命中注定我是一朵结不了果的花,一朵残花。
  梅子激动地看着我,眼眶里竟然沁满了泪水。她的手紧紧抓住我的双肩,奋力摇晃着说:天呐天呐,你、你终于肯说话了,肯说话了。说呀说呀你再说呀一直说下去说下去......
  没了。


[ 本帖最后由 胜日寻芳 于 2007-4-29 12:02 编辑 ]
发表于 2007-4-29 22:30:47 | 显示全部楼层
没有看完,因为下乡,身体被酒糟蹋了,只好改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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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 15:08:58 | 显示全部楼层
酒过三寻-------"巡";而实习生李漫漫已经在妇联报了到------"曼曼"。
一篇很有看头的小说,我用了两个多小时才认真看完,感觉非常好。
小说文笔流畅,情节结构合理有序,语言幽默诙谐,文中的比喻形象,引用恰倒好处,使人在看的过程中感受到一种轻松。
这是一篇隐含深意的小说,通过主人公夏明轩的一段人生轨迹向人们展示了包括交友在内的各式情感,以及伦理道德方面的多种问题。
欣赏了~~感谢楼主给小说版带来的精彩文章。提给其他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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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4 19:52:11 | 显示全部楼层
慢慢欣赏。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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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6 16:04:33 | 显示全部楼层
多谢各位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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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6 19:24:14 | 显示全部楼层
终于看完了,故事情节引人入胜,故事发展写的比较平稳,很好看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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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7 23:25:18 | 显示全部楼层
再来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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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0 09:40:09 | 显示全部楼层
多谢祁主编百忙之中关注小说版,祝你健康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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