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来了

家兔子

       早上一开门，就看见老爸踩着小三轮车，从大路的方向，往家门口进来。咦，一大早，是老爸来了，他停下，从车上拿下自己种的两把蔬菜。
        有点意外，平时他不随意串门，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很是高兴，我准备再去买些菜，留他吃饭，开始老头子不肯留下，说只是来送点蔬菜，没有其它的事，我好说歹说，说了几次，他才留下！


       简单做了 四个菜，一火锅，倒上老酒，边吃边聊。


       我爸98年春节时，被一辆迎面而来的摩托车撞伤了头部，当时昏迷了半个月，硬是从鬼门关抢了回来。算是捡回了一条老命，但十几年来一直很郁闷，有时候脾气古怪起来钻牛角尖，不像先前那样开通了，头脑简单的时候很简单，复杂起来让人捉摸不透。没车祸前，出门时，喜欢衣着整齐，不留邋遢，行事果断。现在，车祸后变了个人，对什么都不讲究，衣服上掉了一粒扣子也不去管它了。   
        老爸在家没事就帮儿子打杂，空闲时，和两个孙女调侃，故事一讲就半天，讲三国，讲封神榜，讲着讲着还来一句，想当年，爷爷在沙家浜做生意……。两孩子听的多了，知道爷爷话匣子打开了收不住，再讲又是小半天，小屁股就坐不住，一听爷爷说想当年，马上机灵的转移话题，说：“爷爷，你怎么全知道的”此时的老爸最得意了，不知是伤糊涂了，还是故意逗孩子，总是说，爷爷以前是翰林院大学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万宝全书老百晓。呵呵！糊涂起来，把自己是老农民的身份也忘记了！还翰林院大学士！可把两个孙女逗得笑声一串。
       席间，我忽然想起不久前兄弟来说父子俩差点打了一架，我问老爸怎么回事，老当益壮厉害了，还廉颇不服老，说说儿子怎么重重挨了你五拳。
   
       老爸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会这样冲动，当时兄弟说了他几句，心里很恼火，冲上去不由分说，就给了他几拳！话题来了，他的唠叨也来了，不说想当年，也不说翰林院。说兄弟嫌他了，嫌他老了，车祸后十几年来自己不能正常赚钱养家，吃他用他，连累他拖家带口开销大了，儿子拿他不当回事。好多时候，总是一言不合父子俩就扛上了，可是我从小把他养大，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谁没有艰难困苦，手头拮据的时候。他气得满脸通红，说着说着，嗓门也大了，本来小口咪咪的老酒，只见他“咕咚”一口，仿佛喝的不是酒，是说讲的口干了在喝白开水。轻点轻点，我叫他轻点！不要嗓门太大，邻居听见了以为吵架呢！他重重地喝了一口酒，又倒满了一杯，话题又来了！


        春节时，老爸拿到村里不多的农民补贴，兄弟因没有签字失地农民，村里对老人就没有额外补助，所以父子俩为这事闹了起来。我兄弟是书呆子，一根筋，凡事喜欢刨根问底，没弄清前因后果，横竖不肯签字。村里别的老人一年都有补助加养老金，一年总的能拿八九千，我老爸却只有二千多。而且连累的不只是家里老爸一人，还有老妈和奶奶一份，一家几个老人，加起来一年少拿的补助就相差了有一万多。所以他心里够想不通，偷偷瞒了兄弟 ，自己跑到村里，签了失地农民。谁知被兄弟知道后闹得够呛，没弄清国家到底给农民基本保障的相关条例，绝不脱手做失地农民，又去村里拍着桌子把三十年农民权要了回来，补贴一下子又没了希望，把个老头子气得胡子直翘！


         我老爸说活了一辈子，六十年代时，饿的前胸贴后背，大集体种田时，一天的人工劳力，才得几毛钱。到了种田责任制，才种了没几年，形势发生了飞跃的变化，这是政策，是体制的改革，我们不能光想着自己是农民，一定要保留其农民的身份，人们都选择了方向性生活，我们就不要犟着不放手，成孤家寡人了。已经比人家少拿了几年的补贴，光有三十年农民权有什么用，田地不是早被村里收回开发其它产业了吗？再等着，犟着，我这把老骨头恐怕就进了土什么都享受不到了！


        老爸话匣子打开了，越说越多，越说越远了，又讲到，祖上曾经省吃俭用分批买了三十亩地，成了一个苦地主，白天黑夜混在田地里不停劳作，以为种田万万年，以后子子孙孙都能靠着祖产不用愁了，结果那时政策也变了，土改时土地不上缴归回公有制，就要把地主斗的够呛。抖抖簌簌只得全部上缴归公！战战兢兢才没挨上批斗！这犟着，有意思吗？社会在进步，体制在不断改动、更新。人人都这样拖着不放，让国家怎么加速实行新政，让百姓尽快受益实惠呢？


        老爸是责任制以后做了几年生意 ，过了几年好日子，可是自遭遇车祸后，又什么都做不了，死过一回的人，对大起大落的人生看得浮云一片，不再强求生活的好坏。政府对失地农民每年有补助的基本保障金，他想有了这些，也能多少弥补一下对生活的开支。于是，他想着儿子的行为，阻碍了他本来该拿的补助金享受，现在没有了，想想怎么都觉得恨铁不成钢，因此，一言不合找点理由，就给儿子挥了几拳，叫你这么不开窍呢？老子打小子也是天经地义，让你开开窍。


        在场的妹夫小徐笑了，我也笑了，原来父子不和事出有因。我想缓和一下他激动的气氛，调节一下紧张的情绪，饭吃半道，我说:“爸，我有个问题问你，你说你那个年代生活艰苦，把我们拉扯大也不容易，现在倒过来，你没能力了，养育之恩无以为报，子女也应该给你养老了。不过，我们小时候被你挨骂，我们不会还嘴，也不会打架，也不会恼火啊！怎么到儿子给你养老了，儿子说你几句就不服老，为了签字，也得好好说，不能一言上来就发火，还要把正在腰疼的儿子挥上五拳啊！这个你也不对，影响父子关系，老小老小，老了也要附小一点，毕竟年轻人有他自己的想法，耐心的听小辈们说说情况，大家好好商量，不能总是把思想停留在叱喝风云的年龄做家庭霸主啊”


         我阴阳怪气惹的大家又笑了，是啊，为了一个失地农民的补助，儿子说什么话，你都有所疑神疑鬼，怀疑他嫌你老了吃闲饭 ，还与儿子搞家庭内部矛盾！这肯定你也不对的！你生病那会，儿子可对你百依百顺，要啥是啥，儿子绝对不是嫌你没用才起争执的。不是他后来也想通，签字为失地农民了，农民每月养老有保障，你吃吃喝喝不用愁，就不要和儿子闹别扭了，儿子有了两个孩子生活也不容易，一大家子的负担，生活来源都靠他一个人支撑着，今年生意又不好，肯定比你愁，心里压力也大！难免有情绪，一家人都要理解，和睦。


        老头子微笑了，吃完饭放下筷子，连茶都不喝一口，马上要回家了，说儿子一大堆家事堆着，回去要帮忙打包捆扎活计！我正好在接人电话，来不及招呼老爸停一下，他也不等我打完电话，骑上小三轮车一溜烟走了！


        真乃儿是娘的心头肉，也是爹的心肝宝！骨肉相连，父子连心啊！我想他肯定后悔给儿子的那五拳了，回去急着帮助儿子料理家务去了！

李瑞权

前面写得比较细，读出了你父亲的可爱，结尾觉得有点快。

家兔子

李瑞权 发表于 2017-6-2 23:05
前面写得比较细，读出了你父亲的可爱，结尾觉得有点快。

谢谢老师，需要这样的点评，受教了，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