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统旅社
刘艳梅
当“大统旅社”红色灯光牌匾跳入眼帘时,好像一缕清风拂过我那颗焦躁不安的心,我对上海的陌生感也顿时化为乌有。
这是我第二次带着女儿出远门。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既没有确切的行程安排,也不知道最终的目的地位于上海的哪个角落。
出上海火车站,已是晚上6点半。站在陌生的街头,我一脸的茫然,不知下一步该往哪个方向走?不像3年前,我第一次带女儿出远门,去的是北京。5天的行程早就被安排好。湖北卫视不仅提前为我们预定好往返机票,而且早就安排好下榻的酒店。当我们到达北京时,虽然已是晚上9点半,站在霓虹闪烁的陌生街头,我却没有一丝的慌乱。
而这次却不同,没有提前预定的酒店或宾馆等着我们。从没有网购经验的我,不知如何预定宾馆,而这恰是女儿的强项。不要提醒,女儿就在手机上搜索开来,不到5分钟,女儿就查到一家速8连锁店,位于芷江东路,离此不到500米。
我们拖着行李箱沿大统路往北而行,过中兴路、中华新路,仍看不见芷江东路的身影。“汉庭”,女儿突然叫了一声,我仔细一看,原来,右手边有指示牌,上写汉庭酒店,箭头向东。“妈,不行我们就住汉庭吧。”
我让女儿在路边等候,便沿着繁华的街道向东走去。大约10分钟,见一私人宾馆。在南京时,无论我怎么劝,女儿就是不同意住私人旅馆。往前走,约5分钟到汉庭,一问只有两间房了,468一间。我轻轻吐舌,往回走。那家私人旅馆,也只有两间房了,带空调80,不带70。狭窄的房间里只有一床一柜一空调而已。
我匆匆回到路口,女儿一脸委屈地等在原地,问我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还不接她的电话,就这样孤零零地把她一人丢在陌生的街头……还有那家速8已经客满了。我摸出手机,三条未接电话都是女儿的,我抱歉没有听见铃声,又说了经过,没有卫生间,肯定不住,女儿坚决地说道。
看着越来越黑的天色,我茫然四顾。突然,“大统旅社”四个大字从马路斜对面穿刺过来,让我眼前一亮。不敢相信,在这繁华的大都市里还能看到这两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字眼,真的太难得了。我要先去看看,对旅社茫然不知为何物,又不想一人呆在路边的女儿,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我过了马路。
旅社——曾经多么熟悉的两个字眼。几十年前,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甚至偏远乡村到处可见的两个字,不知安抚过多少疲惫的身躯,抚慰了多少异乡客孤寂的心灵。可世事变迁,不知从何时起,这两个字眼从人们的视野和心头渐渐淡化出去。先被各种档次的宾馆取而代之。后来名目繁多的快捷酒店又如雨后春笋般地扎根在大大小小的城市乡村,终于把那土得掉渣的旅社二字挤出了历史的舞台。
走进旅社,一问还有最后三间房,女儿壮着胆子要先看看房间,有些不悦的老板娘把三张房卡往吧台上一放。
“请问这旅社以前是国营的吧,该有不少年的历史了吧!真的好亲切啊!可惜女儿这代人是体会不到的,她们只知道快捷连锁店。”我笑着问道,“是的,我们这原来是国营的,后来私有化了,我接手也有20多年了。平时我出门情愿住三星级酒店,也不住快捷酒店,狭窄的房间让人憋屈难受。”老板娘笑着答道,眉心的黑字也跟着跳跃起来。
这时,一行5人进来,二话没说就定了两间房。付过定金后,老板娘抱歉道,各位请稍等,房卡在上面。
“小姑娘,看没看好,再不定,就没房间了。”老板娘故意板着脸对缓慢走下楼的女儿说道。
进入房间,又是一阵惊喜。宽敞明亮的房间里铺着一张标准的双人床,四周整齐地摆放着沙发、靠背椅、餐桌、茶几、写字台等各色家具。推开卫生间的大门,一张巨大的大理石台面里是两个光洁明亮的洗面盆。我不禁感慨起来:昨晚,我们住在南京一快捷酒店,里面只有一床一几、一桌一椅,想转个身都很难。美其名曰的大铺,只是一张狭小的双人床,从床上一脚就可踏入小得可怜的卫生间,还连道遮羞的帘子都没有。
眼前的房间,有昨晚的2倍之大,而房价却是一样。可就是这一样的价格,还是女儿在美团预定的,比门市价还要便宜50元。更为滑稽的是,当问到一次性牙膏牙刷时,柜台工作人员振振有词地说:我们是绿色环保酒店,不免费提供一次性洗浴用品,如要必须购买。我说,现在有谁住酒店还带这些用品,不行就退房!一闻此言,两个装着一次性洗浴用品的一次性纸杯,立即塞进我的手中……
安顿好一切,我出了大统旅社的大门。先往西行,灯火通明的街道两侧,布满了各色的小吃店和特色美食店,各家都坐满了食客。对面的乐天玛特门前,数百个大姐大妈正跟着音乐的节拍,扭动着腰肢,跳着欢快的广场舞。我信步回走,再往北行,没有灯火通明的街道,没有欢快的舞曲,却闻得阵阵蝉鸣,清脆悦耳。在高高的梧桐树下,我看到并排着两个玻璃房子样式的电话亭,像一对亲昵的恋人在无边的夜色里窃窃私语。再往马路对面看去,同样并排着两个玻璃房子似的电话亭。
电话亭,以前在城市的街头也是很常见的。随着手机的日益普及,那熟悉的身影,也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其实,即使今天,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也不可能所有的人都拥有手机。想家的时候,能有个电话亭给家人报声平安,问声好;遇到紧急情况时,打个电话也许能解燃眉之急;遇到狂风暴雨时,能有个临时遮风挡雨的地方,一切该多好啊!
第二早,我在芷江西路遇到一个报亭老板——席大姐,竟然是老乡。老公是淮安朱桥的,她是淮阴区三树的,看我指着旁边的电话亭,席大姐不无自豪地告诉我,上海的街头,百米之内必有电话亭,每条街都能听到清脆的蝉鸣,这就是上海的气魄和胸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