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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煎熬 刘艳梅 泪水噗啦啦，从女儿眼眶涌出。“妈，你怎么又不告诉我。” “不是每周末才回来，陪爷爷奶奶吃饭吗，我也和你一样蒙在鼓里啊！” “不要哭了，爷爷不是好好的吗？你妈上班忙，你上课也忙，怕你们分心，就没敢告诉你们。”朗朗的笑声，却无法掩饰岁月的沧桑。 “不哭，不哭，”父亲边安慰着泪眼婆娑的女儿，走到只有膝盖高的沙发旁，双手做抓状，模拟着那日的情景，自嘲似地说道：“就那么高，一把没抓住，坐在地上，再想抓就抓不住了，也起不来了，想喊也喊不出声了……“ 一直，固执地认为，父亲不会老的我，不得不相信，父亲真的老了。 轻微脑梗的父亲，只住了三天，就不顾医生的提醒、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出了院。我知道父亲的心里一直牵挂着，大考在即的孙女。在父亲的眼里，儿孙的事才是头等大事。 二十六年前，七月，高考前一日，父亲顶着骄阳，从农场赶到市区。在市一招为我定好了房间。可被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巨大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我，既不能把悬在半空的那颗心送到一处可以安全着落的港湾，更无时间和心情去领会父亲的良苦用心。 抱在手中的书，成了最后一棵救命的稻草。纤细而脆弱，似有似无，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的我，仍紧紧地，抓着不放。 那日下午，好友莲跟着我们一起来到招待所。已经被提前录取到南航的莲，整整看了一下午的电视。我则一刻没有休息，抱着政治书，躲在走廊拐角一僻静处。 晚上，吊扇，呼呼地刮着，干净整洁的房间里，既没有成群结队的蚊子，又没有讨厌的嗡嗡声。身旁的莲早已进入梦乡，可我还是如铁锅上的烙饼，翻来覆去，久久无法入眠。 儿时，小小的一根冰棒，只要轻点唇舌，一阵清凉立即浸透心底，仿佛浑身上下所有的毛孔全部舒展，燥热立马减去一大半。可是考场里，前后长圆桶里两座高大的冰山，为何不能让我毛孔舒展，去除一点点的燥热和不安。 回招待所的路上，父亲把我带到一家药房。听父亲说要买安眠药，营业员把头摇成拨浪鼓，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们。没有医院的处方，谁也不能擅自做主卖出一颗安眠药。这不，孩子高考，晚上睡不踏实……最后，营业员要了我的准考证，才卖了两粒，还不住地交代，最好不用。 那晚，我亦如块铁锅上的烙饼，翻来覆去，久久无法入眠。 父亲，每天准时送我去学校早饭、进考场。等我从考场出来，父亲早已满脸堆笑地等在校门口，轻声安慰一下，就让我快点去饭。等我吃完午饭，父亲又等在校门口，把我背回招待所休息。下午，再背着我去学校。等我从考场出来，父亲又早已满脸带笑地等在校门口，轻声安慰一下，就让我快点去饭，等我吃完晚饭，再把我背回招待所。 一连三天，我竟然从没有问过一声，“爸，你吃了吗？” 那三天对于我来说，是一种煎熬；对于父亲来说，何曾不也是一种煎熬！当年不懂事的我，自私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没有考虑过父亲的感受。无遮无拦地把煎熬写在苍白的脸上，可一心呵护我长大的父亲，只能把煎熬藏在心底，深处。 如果那时我就明白这些道理，我还会自私地沉浸在狭小的世界里不能自拔吗？还会辜负父亲的一番良苦用心吗？还会让父亲备受煎熬吗？ “孩子，不要紧张，高考不是人生的终点，而是人生新的起点。”带着父亲的叮咛，我们走向新的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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