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殇

家兔子

    清风吹拂，立夏后的乡村，空气中有茂盛青草的香味，远近高低起伏，宁静的田野，永恒的田园风情令人舒畅。

早上，车子在乡村路上行进，远远的看见一个人，尽管，凉帽，工作服，防尘面纱紧裹，全身武装像个杀毒专家在马路边上弯腰做事，虽然一时看不清面貌，但看体型早已知道是A君。

     我在擦身而过时稍微暂停，按下喇叭，打了招呼，他亦从眼睛的余光早已知道是我，只是他工作状态认真，没有预先抬头而已。

    互相挥手点头，莞尔一笑作别。

   他在做马路清道夫。

     每每看到他，我在心里打了很多提问，他现在愿意屈尊做一个清道夫，我也真是从心底里钦佩他勇于放下姿态做从前他不愿做的工作。

    我从来没有看低别人的正常劳动，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底层的劳动者，也从来不去仰望那些高高在上的阿谀奉承。对于人活着的生活转折点，每个人都不可能预测到自己的将来，或者，在人生的中途出现的急转弯。只是他一向有点小看底层劳动，现在做着这份工作，这种急转弯的尺度也太快了点。
      A君几年前是风风火火的老板，小日子过得很是滋润，令人羡慕。但是喜欢喝酒，他喝酒有个特点，喝到一定的程度，无论你说任何好事坏事开心事伤心事，都是他说了算，而且喜欢骂爹骂娘骂任何人，因此，朋友之间在往来中，喝到一半时，就要注意察言观色了，甚至，看情形不对，谁都不再吭声，早点收场，避免麻烦。

     但尽管如此，也不免有失算的时候，有一次，吃着吃着和老婆没说几句就扛上了，二话不说，当着客人的面，掀翻了一桌酒菜，朋友们自然哭笑不得，折腾的劝架的劝架，收拾的收拾。
      就是这样一个人，有着不可捉摸的脾气，不过细细观察，除了喝酒引起的各种暴力倾向，其它买菜做饭，做家务他样样能干，而且要么不做，做起来心细如女人，头头是道，出门做生意也是头脑清醒灵活，一点也不含糊。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酒劲来了，天皇老子都要做他的孙子。酒后清醒时，又像靠谱的做了全世界人的孙子一样乖巧。

      源于每次酒后失态，夫妻之间产生了隔阂，有时候，尽管没有因喝酒而引起争议，爱人C君想起他喝酒时引起的冲突，心头不免矛盾，即使在他没有喝酒的情形下，遇到争议，心理上也会觉得又在和酒鬼说话了。因此，由那些冲突到矛盾，多年来竟然反反复复，大小争议不断登场，影响了夫妻感情。

     由一次两次到一年两年，不知不觉在酒精的麻醉中，C感到心灰意冷，对于男人她原来并没有想法，只是在后来酒后言语的冲突中，常常要抡起胳膊，甚至打的人鼻青脸肿，而且一发不可收拾成了惯性。她说，这日子真没法过了，要不是看在两个孩子还没成家，给他们一个完整的家安心，是真的不想再过下去了。

      C君也并非是个逆来顺受的女人，有时候委屈过头了无处发泄，也常常会刻意的去挥霍一下，寻找心理上的一些安慰。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同在屋檐下，两口子白天一起做生意，回到家A君一拿酒杯，C心里就颤抖。

     晚饭也是男人烧的，家务他也会打理的，貌似生活也没有什么可挑剔。可是这酒，该死的酒……C矛盾与痛苦并存着，心情糟糕透顶。
如此来回摩擦着。

   
     A君根本无意识要去改变当时的状态，依然做他清醒时该做的事，喝他该喝的酒。做他的颠倒黑白两面人，谁也阻止不了他的喝酒。

    时光转眼儿女成家，身上的负担轻了，C觉得该整理自己的生活了，她常常在男人喝酒粗暴过后，冷静刻意的挥霍一下。慢慢的，结识了一些朋友，竟然，有了精神支持的她，不再计较男人的酒后粗暴，每次能让多少，尽量忍让到最低的程度。

     但是，忍让会致使更一层的得寸进尺。渐渐的C从忍让到干脆不吭声，将他阴在一旁。家庭中逐渐产生了所谓的无奈冷暴力，两口子在一个屋子里，慢慢的从吵闹，到冰冷无声的一个家。

      生活已经不可一击，随时就能打碎，只是，谁也不想草草的结束。

      两人各过各的精神世界，一个喝着酒，郁闷时嘟囔几声，没人应声骂骂咧咧就算自己骂给自己听，一个寻找着自己需要的温暖，有时候跟朋友倒一下苦水，必要时为寻找安慰刻意的挥霍一下。

     各自折腾着，从夫妻同心的其利断金，到冷冷淡淡，你不管我，我不管你。

     冷战的产生，最后的归宿其实是一触即发的，尽管，中间有亲友们的调解，也有两人坐下来想从头开始，但是那些曾经的粗暴，始不改正的习惯似乎难以恢复状态了。一段时间认识过后，再次复燃时，怒不可遏在C心里已经到了无法忍受覆水难收的地步。

     夫妻分手了，C消失在人群中，没有带走一分财产，她只想要一个自由，清净，即使净身出户，她也无怨无悔。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儿，也好久没有看到她的两个儿女。无人知道她的消息，许是她累的太久太久，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需要疗伤……

     A君一人也难以打理生意的全部，收拾完一切也不再涉足商圈，从前的朋友，也不再来往，听说肝脏受损酒也不喝了。他也不希冀C再回来，似乎一切的伤痛从那酒精中苏醒了过来，生活连回到起点的愿望都没有，像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一个不错的老板，只想在马路上，做他以前认为不屑的工作，举着一把大笤帚，扫着他的马路，仿佛要扫清他过去的一切，把一切扫净，扫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