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 年 一直铺到家门口的水泥路面上,一簇簇烟花爆竹的碎屑随风抱成团儿,大年初一的乡村,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香气。一幢幢农家别墅装扮一新,大红或烫金的春联洋溢着喜气。 放眼望去,卸下树叶负担的枯树清癯兀立,乡村的田野绿麦成畦。平常主劳力外出打工而冷清的村庄,因为过年一下子热闹起来。平坦的水泥路上,流动着一趟趟穿着簇新提着大包小包的拜年队伍。常年在外,克服千难万难,利用过年时机荣归故里,双双对对,拖儿携女,风风光光给长辈宗亲拜年。人活一世,不就要个面子么? 站在宽敞的庭院前三两成群,品评着一支支拜年队伍,倒也是一大趣事。 “这是谁家儿女呀?”“哦,是三大爷家孙子一家。听说那小子苦得不错,夫妻两个都实心儿做事,老板很器重,工资一年涨得比一年高呢!”“是啊,可惜孩子不争气,动不动就到网吧熬夜,把三大爷命淘掉一半。” 正叹息,一辆鲜亮的奔驰轿车由远而近驶过,路面顿显狭窄。正猜测间,车缓缓停下,衣着鲜亮、和车一样精神抖擞的小伙子从车里走出,挨个儿散烟拜年,接烟的愣了半晌,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小子呀,混得不错呀!在哪儿发财呀?”“呵呵,凑合吧!在上海,自己做了一个小工程。”语气谦虚,眉宇间掩饰不住得意。 “那不是财喜家大丫头吗?一家回来给她父母拜年了。”“唉,这孩子,听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不过现在过得不错,孩子夏日里才考上大学,还是名牌呢!”这个穿着颇为时尚的妇人热情地与路遇的乡邻打着招呼,毫无乡下妇人的土气与苍老,自豪地引导比他爸爸高的儿子叫着姨或舅。 正说笑间,一支拜年队伍已经走近眼前,原来是远房大叔家的一群儿女,面孔都显得比较陌生,往日的鼻涕虫也都成家立业了。 “大叔大妈,给您头磕起来了!”这种口头磕头显示对长辈的尊重,并不真跪下。七嘴八舌,老人应声不迭笑得合不拢嘴:“恭喜你们发大财。”平辈之间则随意些:“新年好!恭喜发财!”然后便对应着互相介绍:“这是我媳妇儿,这是我儿子。”免不了感叹几声:“孩子们都这么大了,我们怎么能不老?”忙不迭地拿来瓜果零食,不过没有一双手肯去接的:“家里都有,吃腻了。”连孩子们都不肯去接,他们正懊恼被押出来拜年不能继续精彩的电子游戏呢。 现在的孩子对新年是很淡定的,相对于儿时的我们来说,他们现在是“天天过新年”,除了可以免做作业,似乎没有什么更多特别之处。我们小时候的新年,绝对是儿童的狂欢节,终于穿上了看了摸了无数遍的新衣服,喷香的肉呀菜呀,瓜子糖果零食呀,那是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爱怎么疯玩就怎么疯玩,为了一年的吉利,大人今天是不会责骂孩子一句的,孩子即使说错话,大人立即一句“童言无忌”也就轻松带过,兜里揣着的压岁钱在这一天还可以过把“小富翁”尽情购物的瘾。所以,儿时的新年是一个月前就开始掰着手指头倒计时的。现在的孩子被形形色色的电子产品吸引得连新年也愿意足不出户,才不愿意像我们儿时那样,成群结队满庄疯跑闹得头上冒热气呢。 一支支拜年队伍阵风似的飘过,干得好的混得差的在今天都是光鲜体面,家为客栈异乡为家,几天过后,他们便会继续奔向城市的各个角度,继续在异乡上演着人生的酸甜苦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