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能新：云幕千重识匡庐

赵日超

　　云幕千重识匡庐

　　郑能新

　　一

　　一场雨后，庐山先是由山腰处被云缠雾绕，整座山就像是漂浮在半空之中。尔后，云雾升腾、弥漫，宛如给它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攀登至山顶后，浓雾依旧笼罩着四周，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我站在牯岭街那棵百年梧桐树下，只能静静地聆听远处松涛的低语，仿佛听到了历代文人穿着芒鞋走过石阶的回响。这座被白居易誉为“匡庐奇秀甲天下”的仙山，以七十二峰为笔，以千年云雾为墨，在长江与鄱阳湖的怀抱里，勾勒出半部中国文人的精神图谱。

　　慕名而来，就是想再次一睹芳容，哪晓得在云雾里看了个寂寞，不禁大发感慨：“四十年前登庐山，英姿勃发小少年。而今又上四百旋，两鬓已然染白斑。当年天气多晴好，放眼八千好河山。此刻云缠雾又罩，人行对面识不全。莫非上苍欺人老，不与楚翁好景看……”

　　所幸，上午十时左右，云雾渐开。我们沿着蜿蜒石阶小径向仙人洞进发，一路上，清新的空气夹杂着草木的芬芳，沁入心脾。道旁野花在微风中轻颤，似为行者引路。空山鸟语，脆鸣穿林，更添几分幽邃空灵。抬眼望去，阳光透过逐渐稀薄的云雾，洒下一道道金色的光线，给周围的山峦和树木都镶上了一层金边，如梦如幻。此时，远处的山峦轮廓愈发清晰，那连绵起伏的山峰，在云雾的变幻下，宛如一幅浓墨重彩的山水画卷，徐徐在眼前展开。

　　穿过松涛阵阵的锦绣谷，危崖上的仙人洞吞吐着千年烟霞。吕洞宾的剑痕似乎早已隐入钟乳石的纹路，而朱元璋在此得遇周颠仙人的传说，仍在导游的讲解词里鲜活如初。洞前“纵览云飞”的题刻笔力遒劲，一代伟人的磅礴诗情，已将这朴拙岩壁铸成不朽的精神坐标。

　　坐在洞前观妙亭，看暮色将云海染成绛紫色。想象着白居易当年在此与山僧对弈，棋子落盘声惊起林中宿鸟，扑棱棱飞进了他的诗行：“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此刻虽无桃花，但见几簇野杜鹃从石缝中斜出，娇艳欲滴，在微风中轻轻颤动，宛如一群羞涩的少女在翩翩起舞。眼前的景象，如同一幅细腻的工笔画，美得让人陶醉，也让我仿佛穿越时空，与古人一同领略这奇妙的景致。

　　仙人洞的形状奇特，洞顶似穹庐，四周的岩石纹理错落有致。从洞内向外眺望，能看到云雾在山谷间缭绕，仿佛置身仙境。洞前的松树身姿挺拔，枝叶在风中轻轻摆动，像是在迎接远方的来客。周围的游客们纷纷驻足，或拍照留念，或静静欣赏这如画的美景，都沉醉在这仙人洞独特的韵味之中。

　　二

　　石径旁的古松虬枝上悬挂着褪色的祈福带，宛如飘摇在风雨中的历史残片。仿佛，当年陶渊明“归去来兮”的轻叹就跌落在这片山谷，最终，化作了东林寺的晨钟暮鼓。而此刻，云雾在断崖间游走，像是一层薄纱轻轻覆盖在山间，给这古朴的景致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远处，云雾时而聚集，时而散开，山峦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好似一幅水墨画卷。

　　忽见五老峰破开云雾，以磅礴之势屹立于眼前。它们骇然并峙，形似五位阅尽沧桑的哲人，或慈眉垂顾，或肃穆凝思，默然俯察人间世代更谢。那峰峦的轮廓，像是被大自然精心雕琢，线条刚劲有力，尽显雄浑壮阔。阳光洒在峰巅，将部分山体染成金黄，与仍隐匿在云雾中的部分形成鲜明对比，更添几分奇幻色彩。

　　在五老峰的映衬下，周围的山峦似乎都矮了几分，愈发凸显出五老峰的雄伟巍峨。而环绕在峰间的云雾，此时如灵动的绸带，不断变幻着形状，一会儿缠绕在山腰，一会儿又飘向远方，让五老峰在这云雾的烘托下，宛如仙境中的神峰，散发着令人敬畏又向往的气息。

　　登上峰顶，极目远眺，天地间的壮阔景象尽收眼底。远处的鄱阳湖如同一块巨大的蓝色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湖面上船只往来如织，星星点点，勾勒出一幅充满生机的水上图景。山风呼啸而过，带着山林间独有的清新气息，仿佛能吹散所有的疲惫与烦恼。闭上双眼，用心感受这大自然的馈赠，仿佛能与天地融为一体，领悟到一种超脱尘世的宁静与豁达。在这巅峰之上，尘世的喧嚣似乎已被隔绝，只留下内心对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惊叹与敬畏。

　　山上，古松苍劲挺拔，它们扎根于岩石缝隙之中，以顽强的生命力诠释着坚韧。有的松树身姿扭曲，却更显古朴之态，历经岁月沧桑仍傲然挺立。它们像是这片山林的守护者，见证着每一个日出日落，每一次云卷云舒。相传，当年李白曾在此醉卧松根之上，当月光洒落青莲剑锋时，他的诗句便从剑穗间流淌出来：“庐山东南五老峰，青天削出金芙蓉。”

　　三

　　随着空谷中水声的指引向南行进，石阶在茂密的森林中时隐时现。绕过九十九道曲折的山路，视野突然开阔，三叠泉如同银河倾泻般从天而降，气势磅礴穿透云雾。第一叠泉水宛如天际垂下的白练，飘飘悠悠，却不失灵动；第二叠则像是被岩石强行截断，水花飞溅，如珠玉乱洒，在阳光的映照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而第三叠，泉水以雷霆万钧之势，轰然坠落在深潭之中，激起层层水雾，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仿佛要将整个山谷都撼动。那飞溅的水珠，如同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向四周散射开来，落在周边的岩石和草木上，带来丝丝清凉。此刻，我对三叠泉的印象，竟与当年徐霞客记载的“上级如飘云拖练，中级如碎石摧冰，下级如玉龙走潭”有着惊人的相似。

　　站在这壮观的三叠泉前，我不禁心潮澎湃，仿佛能与古人跨越时空产生共鸣。那源源不断的水流，就像是大自然书写的不朽诗篇，每一个字符都充满了力量与美感。内心早被这幅壮美的图画所深深震撼，不禁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竟能创造出如此神奇的景观。

　　岩壁上“且听龙吟”的摩崖石刻已然斑驳，却仍能想见朱熹在此讲学时，白鹿洞书院的书声如何与飞瀑争鸣。掬一捧寒泉，指尖传来太白诗句的温度：“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这水珠里或许还凝着东坡居士的醉眼，他在石上醉书“青玉峡”三字时，想必墨痕里定然掺了三叠泉的水声。

　　飞瀑漱石三千年！闭上眼睛，能清晰地听见水流奔腾的声音，时而激昂澎湃，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过；时而婉转低吟，似温柔情侣在低声倾诉。阳光洒下，在水帘上折射出绚丽的彩虹，宛如一座梦幻的天桥横跨在山水之间。那彩虹仿佛是连接古今的通道，透过它，我仿佛看见无数文人墨客的身影在此流连，他们或慷慨长啸，或低眉沉吟，均将满腔情思化入不朽辞章，镌刻于这气势雄浑的山水之间。

　　三叠泉周边的植被，因这充沛的水汽而愈发翠绿，每一片叶子都像是被精心雕琢过，闪烁着生命的光泽。那潺潺的水流声与鸟儿清脆的啼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大自然的交响乐，演奏着生命的活力与坚韧。在这如梦如幻的情境中，我沉浸其中，忘却了尘世的喧嚣与纷扰，心灵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与洗礼。

　　四

　　云海慢慢化开，含鄱口沐浴在一片圣洁之中。看七十二峰如青螺浮沉于白浪，鄱阳湖则衔着朝阳，任万顷金波中渔帆点点，那悠然自得的姿态，恍若王勃《滕王阁序》里的辞章跃出水面。

　　微风轻拂，湖面的凉爽和山林的清新轻柔地掠过脸颊，令人心旷神怡。细闻风声，仿佛再次听到范仲淹操练水军的战鼓，以及周瑜点将台上的旌旗猎猎，它们交织在一起，成为历史长河中的余音回响。

　　由观景台极目远眺，那云海仿若灵动的画卷，不断变幻着形状，时而如波涛汹涌的大海，时而似轻盈飘逸的薄纱。山峦在云海中若隐若现，恰似蓬莱仙岛，充满了神秘的气息。此时，天边的云霞愈发绚烂，像是被大自然的丹青妙手精心晕染，红橙黄绿青蓝紫，色彩交织碰撞，将天空装点得如梦如幻。

　　此情此景，毛泽东主席“冷眼向洋看世界，热风吹雨洒江天”的豪迈诗情，如洪钟大吕般在胸中激荡共鸣！由此顿生感叹：这方山水啊，不仅孕育了人间绝美的自然风光，更淬炼了穿透历史迷雾的深邃目光与开创时代的磅礴气魄！

　　五

　　通往石门涧的路，全程都是下坡。麻石铺成的阶梯以之字形蜿蜒折向幽深的山谷，阶梯表面的凹陷处积聚着刚刚落下的雨水，映照出千年未变的崖壁轮廓。石隙间苔痕斑驳，如古籍残页，每道纹路都像是时光的铭文，无声讲述着地老天荒。

　　沿着蜿蜒的阶梯缓缓而下，身旁的崖壁上偶尔探出几株倔强的青松，它们的根系紧紧抓附着岩石，在艰难的环境中展现出顽强的生命力。越往下走，山谷中愈发清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脂香与泥土的芬芳，混合着水汽，沁人心脾。

　　石壁上的石磴，据说开凿于南唐，早已被无数草履布靴磨出玉质的光泽，恍惚间仍能听见李渤踏石寻泉的杖声，以及东坡先生麻鞋踏碎枯枝的脆响，耳畔仿佛回荡着历代文人墨客在此留下的吟咏之声。溪流从石缝间渗出，在石阶旁汇成细小的清泉，叮咚作响，与林间的鸟鸣相和成趣。偶尔一阵山风拂过，松针沙沙作响，抖落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这幽静的山径，仿佛一条时光隧道，每一步都踏在历史的韵律之上，让人不禁放慢脚步，细细品味这份穿越千年的宁静与诗意。

　　峭壁上镌刻“石门”二字，铁划银钩间透露出晚唐松烟墨韵。抬头仰望，悬泉如同太史公的朱笔，在青色的崖壁间滴落下断断续续的墨痕。对岸的西林壁截断天光，赭色的岩层叠压着三叠纪的岁月。东坡先生“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的诗句，至今仍在山峰的棱角转折处回响。而朱子“逝者如斯”的题刻，已被涧水濯洗成青石上淡泊的涟漪，无言诠释着川流不息的宇宙真谛。

　　六

　　美庐，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青砖黛瓦的建筑与周围的山色融为一体。推开雕花木门，室内陈设简朴雅致，案几上摆放的文房四宝似乎还残留着墨香。透过雕花窗棂望去，远处的山峦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幅水墨丹青。庭院中的老梅树虬枝盘曲，虽非花期，却依然能让人想见冬日里暗香浮动的景象。石径旁的竹丛沙沙作响，与檐角的风铃应和，为这静谧的山居增添了几分灵动。

　　院前，“美庐”石刻泛着冷光，梧桐叶影婆娑间，依稀可见周恩来与马歇尔谈判时的身影在林间徘徊。梧桐树下，一张石桌静静伫立，桌面上的棋盘仍保留着当年未竟的棋局。几片落叶飘落在石凳上，仿佛时光在此处凝固。树荫深处，隐约传来往昔的谈笑声，那些关乎民族命运的对话，如今已化作山风在林间低语。石径尽头，一株百年银杏默然伫立，金黄的叶片随风飘落，为这段历史铺就了静默的见证。林间小径的鹅卵石被岁月打磨得圆润光滑，每一颗都映照过历史人物匆匆而过的身影。远处山涧的流水声与近处树叶的摩挲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在低声吟唱着那段风云激荡的岁月。银杏叶飘落的轨迹中，似乎还能捕捉到当年签署重要文件时钢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这座被宋美龄称作“云中之城”的别墅，收纳过多少历史的叹息与时代的跫音。

　　踏着月色往小天池走去，石板路上泛着幽幽的银光，仿佛铺就了一条通往远古的时光隧道。夜风轻拂，带来远处松涛的低吟，与脚下落叶的细碎声响交织成一首静谧的夜曲。偶尔传来几声夜莺的啼鸣，在寂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清亮。月光透过树隙洒落，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历史的琴键上，奏响无声的乐章。山间雾气渐渐升起，为小径蒙上一层朦胧的面纱，远处的山峦在月色中若隐若现，宛如沉睡的巨龙。石阶旁的野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若有若无的幽香，与松脂的清香混合成独特的山夜气息。

　　池水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打破了镜面般的宁静。夜露开始凝结在草叶上，晶莹剔透如散落的珍珠，折射着月华的光芒。山寺的轮廓在夜色中渐渐清晰，飞檐上的铜铃在微风中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仿佛在召唤着夜行的旅人。

　　登上望江亭，但见长江如练，彭蠡如镜，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博大襟怀，王安石“不畏浮云遮望眼”的卓然胆识，都在这片山水间找到了永恒的印证与回响。山风掠过发梢时，忽然懂得：为何历代文人总爱来此吐纳天地。在匡庐，每片云雾都是未写完的诗笺，每块山石都是凝固的史册，每道泉声都是不息的哲思……

　　七

　　不止一次到过白鹿洞书院了，这是读书人心向神往的地方。走进书院，青砖黛瓦间仿佛仍回荡着朱子讲学的余音，古柏苍松掩映下的讲堂，木格窗棂透进斑驳的光影。那些被岁月磨得发亮的石凳上，似乎还残留着历代学子苦读的体温。藏书楼里泛黄的书页间，藏着多少未解的智慧与思辩。漫步在鹅卵石铺就的曲径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文化的年轮上，仿佛能听见历史深处传来的翻书声与论道声。

　　院墙上的藤蔓攀附着时光的痕迹，每一片叶子都在诉说着千年的故事。讲堂前的石阶被无数求学者踏出了光滑的弧度，见证着智慧传承的永恒。庭院里的老梅树依旧按时开花，暗香浮动间仿佛能看见当年师生们围坐论道的场景。那些镌刻在石碑上的训诫，历经风雨却愈发清晰，字里行间透露着治学为人的真谛。檐角悬挂的铜铃在微风中轻响，仿佛在应和着古往今来的读书声。青苔悄悄爬上碑刻的边角，为这些金石文字添了几分温润的沧桑。一株百年紫藤缠绕着石栏，春日里垂落的紫色花穗，恰似先贤们挥毫时滴落的墨痕。石案上深浅不一的砚台凹痕，记录着多少寒窗苦读的晨昏，而那些被摩挲得温润如玉的竹简卷轴，至今仍散发着竹墨的幽香。

　　院后的白鹿洞幽然静谧，传说中白鹿曾在此饮水嬉戏。洞前清泉潺潺，倒映着斑驳的树影，水面上漂浮着几片落叶，随波轻旋。石壁上苔痕斑驳，隐约可见历代文人留下的题咏，墨迹虽已褪色，风骨犹存。偶尔有山风穿过洞隙，发出低沉的呜咽，仿佛在吟诵着千古文章。

　　院前的小河蜿蜒流淌，清澈见底，河底的鹅卵石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河谷的石壁石床上，先贤们留下的书刻和诗文，笔力遒劲有力，历经流水冲刷仍清晰可辨。岸边的树林里偶有几声鸟啼，与流水声交织成自然的乐章。石桥横跨两岸，桥墩上雕刻的莲花纹样已被岁月磨平了棱角，却更显古朴厚重。夕阳西下时，整条河流被染成金色，波光粼粼中仿佛流淌着千年文脉。

　　八

　　悠远的钟声穿透暮色，在东林寺的群山间久久回荡。

　　寺中古柏苍劲挺拔，枝干如龙蛇盘绕，不知见证了多少高僧大德的修行岁月。僧人们鱼贯缓步而行，袈裟拂过石缝间娇嫩的野草。晚课诵经声与钟鸣交织，在山谷中形成庄严的和声。殿前香炉升起袅袅青烟，与暮霭融为一体，为古寺平添几分超然物外的意境。斋堂飘来阵阵素斋清香，与佛前供花的幽香在晚风中交融，令人心神俱静。

　　香客们双手合十立于银杏树下，金黄的叶片飘落在他们肩头，宛如佛前的点点灯花。他们虔诚的面容被夕阳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银杏叶沙沙作响，仿佛在应和着大殿内木鱼清脆的敲击声。远处炊烟袅袅升起，与寺中缭绕的香烟形成某种默契，将整个山谷笼罩在宁静祥和的氛围里。

　　皆传“虎溪三笑”，乃陶渊明、陆修静与慧远当年谈玄论道，送客时不觉越过虎溪，引得林间老虎长啸。三人相视大笑的豁达，至今仍在山寺廊柱间萦绕。

　　大雄宝殿的琉璃瓦上栖着最后一道夕照，忽闻梵唱如缕，想起苏东坡在此顿悟“溪声便是广长舌，山色岂非清净身”。千年前的月光应当也如今夜般清澈，照着李白在寺壁题诗的身影，他的墨迹虽已湮灭，但“日照香炉生紫烟”的意境，永远镌刻在庐山的天际线上，成为民族集体记忆中最灵动的诗眼。

　　暮色渐深，佛前的长明灯愈发显得明亮温暖，照亮了殿内庄严的佛像。佛像慈悲的面容在光影交错中更显肃穆，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悲欢。僧人们盘坐在蒲团上，手中的念珠随着诵经声一粒粒滑过，如同时光的沙漏，静静度量着永恒与刹那。

　　在这片被千年钟声浸润的净土，人世的喧嚣被层层滤净，唯余对生命本真的静观与对彼岸智慧的永恒追索。

　　匡庐之魂，于此暮鼓晨钟间，归于大寂，亦启于大化。


　　作者简介：郑能新，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湖北省作家协会散文专委会副主任。已发表、出版文学作品300余万字；有40多篇入选《小说选刊》《读者》《新华文摘》《短篇小说选刊》等国家级选刊、选本；有多篇作品被选入大、中学生课本、课辅以及学生考试、公务员考试题例。曾获“西班牙华语小说奖”、“孙犁文学奖”、“曹雪芹短篇小说奖”以及中国小说学会、中国散文学会等文学奖项70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