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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一 平原日出
车子离开市区的时候,刚刚清晨五点钟,路灯眨着眼睛为我们送行。驶出市区,车窗外的事物渐渐清晰起来,绿色一览无余,平整的麦田、远处的林带都静默着,还没有生动的风吹拂,田野显得很清新,很安静,仿佛初醒的人还没活动开手脚。
带队的导游是个清秀的女孩,不太明亮的音色却给人一种稳重端庄的感觉,自我介绍一番后,她说:大家相聚一起结伴出游是缘,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一个大家庭了,所以一路上要相互关心相互帮助,来完成这次愉快地出游。为了活跃气氛,她用自己五音不全的嗓音(她自嘲之语)给大家唱了一首《为我们的今天喝彩》,临唱之前,她说,如果我唱的好,大家就左手拍右手,如果唱的不好,大家就右手拍左手。虽然小导的歌声真的不敢恭维,但她的真诚和热情还是赢得了大家的心,所以不管是左手拍右手也好,右手拍左手也罢,大家都给预了她热情的掌声。
此时窗外已是天青地明,远远的墨色林带深处,一轮红日露出了如球似的半圆,没有光泽的红色象挂在天边一个灯笼,没有语言可以描述那种美丽,大、圆、红。半圆随即上升成整圆,就那么触目惊心的挂在半天,仿佛伸手可以触及,却又大的满怀不能盈抱,那种红色如此纯粹,纯正,一切的修饰都会践踏了它。
不错眼眸的注视中,红日一直在视野内沿着林带和车子一起奔跑,渐渐的,红色开始不再纯正,有黄亮的颜色从它的核里透出,我知道光芒已经要浸出它的身躯,炫目会随即来临,美丽要告一段落,责任和使命的光环会遮掩起它的美丽和众生的凝目。
之二 穿越山地
千篇一律的风景总是会令人失去兴趣,平原的单调让我感觉眼睛有些枯涩。于是想起应该快到黄河了。穿越黄河已经不止一次了,所以没有多少的激动,只是有些像故友重逢的感觉,屈指算来,离最后一次从黄河路过应该近二十年了,在黄河边是否还能照见当年那个黄毛丫头的影子?
黄河还是一样的河道宽广,黄沙布满河道以及两岸,中间一条银带似的水流从西向东不起波澜的流淌,完全没有上游的气势和气魄,只有那种九曲回环的水带,还延续了一些黄河的韵味!黄河老矣!
越过黄河,济南就临近了。然后,在平原最后的风景线上,东南的方向,一条勾勒山的轮廓的线条突然从上空俯瞰过来,慵懒的眼神和身心不由随之一震,一样的风景终于结束了!山渐渐接近,却没有多少气势和绿意,秃秃的,几株柏树撑不起多少秀色。路标指示着济南已临近,却一直看不到任何代表城市的建筑和景观,济南我也是来过的,也不知大明湖的波是否还明亮如初,趵突泉的泉是否还吐珠溅玉?后来才明白,高速都是绕开市区的,我又怎能看到多年前来过的城市呢?于是只有在两边相对出的山岭中想象济南藏在哪座山环之中了!
两面的山已经很有些气象了,像一条长廊,我们的车就在其中穿行。山上的树木也渐渐多起来,除了柏杨,还有许多果树,桃树居多。山坡上,绿树掩映之处,几间屋舍疏疏落落点缀其间,也许就是一个村落了。
临近泰安,想泰山总是会看到的吧?它一千五百多米的海拔是任何别的什么山峰也不能遮挡和掩盖的。但我一直不能肯定它的方位,左手边那座山好像矮了点,有一溜白云悠闲地趴在山顶上,右手边那座肯定不是,那么一座能一眼看到山顶的孤零零的山峰,和泰山的宏大不能相提并论。此时有些埋怨导游沿途的风光为何不介绍一下,毕竟这是华夏著名的景观,即便在车上看一眼,也是一种享受啊!
渐渐的,一座城市显现出来,它最有代表性的那座建筑让我一眼认出了它,泰安!那么它倚靠的那座越远越高耸越显宏大的山脉必定就是泰山无疑了!一别经年,泰山应该是人气越旺,香火更浓了吧?泰安渐渐远去,泰山却依旧在云端里追随,山的轮廓因了遥远越显凸现、清晰,这也象某些人和事物一样吧?
过了泰安,就出了山地,又是平原的风景。进入鲁南,开始了丘陵地貌,土质也由黄色变成了红色,没有平整的土地,一切的农作只能靠人工,所以土地上劳作的人渐渐多起来,甚至还有未成人的孩子,土地要靠古老的农具松软,禾苗要靠弯腰的农人一颗颗栽种,水好像也要用水筲一挑挑的挑到田里,然后用舀子一点点的浇洒。简陋的民居已经远离了平原的宽敞和明亮,天然的地理样貌羁绊了现代化的脚步,决定了这块土地上人们要付出的辛劳。
驰过红土,又是一块贫瘠的山区,裸露的大山干脆不再遮遮掩掩,掰开了自已的岩石风貌给人看。在这里的山上,树已经是奢侈品,巨大的岩石散落在山边的平地上,白花花的石头漫山遍野,像一颗颗骷髅头,惊心动魄!从乱石丛中清理出一块能生长东西的土地,便有作物和树木生长,使人联想到生生不息的道理!
穿过沂蒙山区,跨越丰满的沂水河,又是鲁西的风貌,麦田平整,绿色盎然,白杨在路边婆娑。只是前面的晴空丽日已经隐藏,一片阴云渐渐阴霾了整个天空,随着向南的路上,细雨终于在昨日的预报中如期在即将到来的南方降落,而且遮盖了以后整个的路途。
之三 跨越长江
进入江苏地界,左手边的一列小山依依不舍地绵延到江苏境内两三公里处,才划下了一个休止符,象一只送行的手终于停止了挥动。从此,山的身影告一段落。苏北延续着鲁南的景致,沃野千里,绿树婆娑,麦田如织,只是民居都掩映于绿树环抱之中,人影疏落。
天空一直阴沉,雨时断时续,随着傍晚的临近,雨意渐浓,有雾霭渐渐充斥视野,笼罩了远处的地平线。车过淮安,土地渐渐变得黝黑,民居也出现了江南特有的结构和布局,一律的粉墙黛瓦,古朴雅致,池塘和河道也渐渐多起来,几乎是无塘不水,无水不河,雨水已经浸透了土地,那种湿润的感觉,仿佛攥一把泥土就要滴下水来。这里的民居还有一个特点,只要有小河流淌的地方,就会有一排民居临河而建,只要望见一排民居,房前屋后必定有一条小河并行。“临水而居”,或许就是由此生发的吧?
后来听导游介绍才明白,南方的河流几乎都是活水,为着生活的便利,民居的定制因此而形成,“一水一街”成为其居住的主要形式和特点。
一个个熟悉的城市名字从路标中驰过,这次我不再天真的期盼能与它们相遇,只是我坚信长江必定会在某个时刻与我的视线对接,不管这种相见在未来的何时何地!
进入江阴,一座巍峨雄伟的大桥赫然在目,(后来才知道这座大桥是位居中国第一、世界第四,跨度1385米的悬索桥),车内终于有人声开始骚动:过长江了!莫名的激动让我站了起来,暮霭沉沉的覆盖了渐渐临近的江面,江心里,几艘轮船象几叶飘萍,江面浩瀚苍茫,江流波澜不惊,那种宏大的气魄让我欲辩妄言。雨雾中的长江是一幅朦胧的水墨画,或者一个静默的老者,一种沧桑浩淼之感晕染了整个意境。
之四 孔导和马导
车到苏州,已是华灯初上,接车的导游跳上车来时,也是一个妙龄女子,暗淡的车厢里,并未感觉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头发锔了些黄色,但很自然,肤色并不是很白,眉目小巧,典型的江南女子,她自报了家门,说是从南京而来,姓孔。后来我们都叫她孔导。随车来的那个叫马导。两个女孩年龄相似,职业相同,身材体貌也相近,但江南和北方的区别还是一眼能看得出。孔导是那种很耐看的女孩,略呈棕褐色的皮肤健康、洁净、一尘不染,且润泽光鲜得熠熠生辉,因此从任何角度看都显得很漂亮,她除了眉毛略作修饰之外,其它的地方都自然、清新、但别有一番大家的风范和时尚。与之相较,马导虽然皮肤白些,但显得暗哑无光,苗条的身材也少了孔导的那种紧致、风韵。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潮湿、水润的南方与风沙扬尘、干燥的北方毕竟会孕育出不同的人种。
孔导软软的南方普通话让人听了心里很熨贴,她除了介绍以后几天的行程外,也风趣、幽默地介绍了一些江南的风土人情和奇闻轶事,让以后的旅途摆脱了一路的单调和枯寂。她说江南尤其是苏州一带的男人都是小男人,操持家务带孩子都是行家里手,问有没有未出阁的女孩想留下来,找一个江南小男人享一辈子清福。满车皆失笑。在江南小女子手里还要受尽压迫的江南小男人,到了这些北方大女子手里真不知还有没有活的份儿?
之五 香樟树
5月2日是游览的第一天,第一个景点是有名的四大园林之一的拙政园。车子过处,掠过市郊的虎丘斜塔,这座寺中塔已经倾斜了一千多年,众多的传说也纷沓而至,其实道理很简单,都是地壳运动作的祟。对于塔,我私下里觉得似乎都大同小异,虽然结构、风格、造型各异,但都是为某些人或某些历史树碑立传的信物而已,它们都因历史或传说而熠熠生辉,传说和历史也因之而清晰、生动。
苏州的街道很窄,大型的旅游车走在上面,有一种大兵压境的感觉,小小的城市似乎不堪重负。街道两边遍植着一种高大的绿色植物,似乎有树籽般细小的花朵在其中开放,一 股淡淡的清香时隐时现。孔导的一段解说让我对这种植物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在苏浙一带,每个初为人父的男人都会在女儿降生的当天在院子里植上一株香樟,到女儿出嫁时,香樟也已成材,于是做父亲的便砍下这株树,用其为女儿做成一副樟木箱子当陪嫁,女儿们都为在结婚时能拥有这样的陪嫁而自豪和骄傲,这其中浓聚的父爱情深年久愈香,陪伴女儿一生,百虫难侵。
再次仰视这种植物时,内心便顿生景仰之情,也许把它叫做“女儿树”或“父亲树”更为贴切些吧。
到杭州的时候,香樟树已成了市树,苏州香樟的脉脉温情已演变成古临安参天的历史和沧桑,几百岁高龄的香樟比比皆是,西湖山水还依旧,树也依然,只是历史已滚滚淌过。那是后话,暂且不提。
之六 苏州园林
苏州的街道窄,楼房精巧低矮,沿袭着古老的园林建筑风格,只是无河不街,无街不河,河河畅通,水水相连。桥更是形态各异,五步一个,十步一双。
至于园林,普天下无非都是亭台楼阁,曲径回廊之类。苏州的园林因为有活水,所以就显得尤为生动,不似北方的水凝滞不动,水面上有白色的现代垃圾漂浮。北方园林总的来说宏大有余,精致不足,雍容华贵有余,纤巧秀丽不足,而这典雅的江南园林,曲径通幽,三步一景,五步一洞天,象一颗颗清丽的珍珠,大珠小珠盈满园,真个是让人眼花缭乱,如置身画中梦中。
前园是花团锦簇,绿荫遮日,飞泉鸣溅,锦鳞游泳。穿过一道月亮门,中园又别有洞天,一湖碧水是其主题,两旁的亭台高低错落,曲廊回环,绿树掩映,风光旖旎。
在这里最有意思的是曲径回廊,穿水而过,任意一个亭台,必会有不同的曲径可以折返,而不必去走重复的旧路,去看重复的风景,这让人更加感觉到江南人心思的细巧和聪慧。
窄窄的游廊,在北方人眼里似嫌狭窄了些,身形胖大的人也许通过都很困难,这更使人感觉到园林的秀气、苏州的秀气。
街道的细窄,建筑的精巧,也是决定苏州人纤细精致的一个因素吧!
之七 枫桥和盘门
悬挂着历史风尘的枫桥气势依旧夺人,只是桥下的碧波肯定不再是当年夜泊的那泓!当年的张继落寞至此,姑苏城外寒山寺的一抹钟声,荡涤了愁思,使之顿悟,冲天之志重生。这是传说,不知是否历史?不过张继在此停泊不会有假,其诗是证。至于究竟是寒山寺的钟声敲醒了张继,还是他的自我反省恰巧和着钟声戛然而止,那只有他自已的在天之灵知晓了。不过寒山和拾得和尚的香火却愈来愈盛,据说两位高僧坐化时,一个手持荷花,一个手拿花瓶。取之和美之意,因此当地的新婚夫妻都要前来拜祭,以求百年和好,夫妻恩爱。
中国的百姓历来有把不可把握之事寄托在神灵、菩萨身上的传统。把自身的压力移位于不可捉摸的事物,也不可说不是一种解脱之法,不管这种愿望能否实现,毕竟能暂且减缓压力,放松身心,能否解决,那是神们的事了。
苏州最能呈现力量和武力的建筑应该是盘门了,当年伍子胥听命吴王,建成这座水陆并列的古城门,古盘门由水陆两门、瓮城、城楼和两侧城垣组成。水城门由两重拱式城门和水瓮城贯穿而成。水闸用绞关可随时开闭,这种周到的战备与防洪设计,是古代筑城史上因地制宜的创举。瓮城四周城墙陡峭,一旦诱敌深入,闸断退路,如同瓮中捉鳖,可获全歼之胜。城上的水道是防敌军火攻时浇水而用。看起来古代的军事家的机智和才能也并非浪得虚名。
几个白种妇女在城垛口拍照,满脸的皱褶比我们随行的最年长的妇女看起来要大上不止十岁,但是西方妇女身板的硬朗、精神的矍铄,却是国人妇女难比的,也许是她们生肉制品食多了的缘故吧。
说到饮食,苏州的菜嫌甜了些,顿顿米饭害得许多北方人倒胃口。随团的两个大小伙子顿顿等面条、馒头,不上这些,就喝啤酒充饥,也不肯吃米饭。我们吃着顺口的菜,也许是苏州厨师下了好几次狠心,多抓了好几把盐才做成的呢。地域不同,方方面面也存在着千差万别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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