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奇葩之影_游张家界

李悠 · 发表于 2007-1-14 16:59:17

　　少女时代总是容许梦与现实并存的。

　　我心之涅磐一直萦系于泥丸恒沙或是戈壁大漠的广宇之无限。若能逃离这混凝土建筑的钢筋森林，但抒胸中郁勃之气，自当青眼有加。然，西之大漠遥遥，虽说落得自由身，其实不然。拘于数外因之磕绊，实陷进退维谷之境遇。

　　最终，我还是逃离了。

　　陡然突兀眼前的是何等钟灵秀我且不云，只其枝峦山壑间躺卧的祥云便流动着一种安详圣洁之感。弥天而至的是气朗意清、冲淡安和之境。

　　我不进脱口而出阳高的纪游诗，以感应这等旷世之梦的超凡境界。“承露峰头簇晚霞，索溪水畔断尘沙。透凉夏雨三分绿，奇绝白云一段斜。”“绝壑清溪细细吟，插天峭壁立森森。山长昼永游人困，坐待浮云一片阴。”

　　初见是山。山之骨在于石，石之美在于奇。多，奇，秀这等形容词在如此古来的洪荒世界尤显浅薄。我上山去。几条石路蜿蜒远伸，宛若自山顶静静流泻而下的河溪。山的表面斧迹刀痕，不修边幅。除了那远观如驼绒的稀疏树木，大部分内岩是裸露光天化日之下的。远古时代的遗物，被岁月这只苍老的大手经久抚摩，才使得一簇簇石林奇峰气势磅礴。

　石级掩在乱石荒草间，或青或黛。也不知是翠草绿树，还是黛黑的大山投下的光线。只漫不经心地反射回半空，回到人们的眼球。春善未尽，迈步而行，自会沁出一汪湿漉漉的露水来。自进入其内，我已辩不分明山之原形，只得盲目地从它阔大胸怀的某一个部分走向另一个未知的部分。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生在此山中”。我虽登的不是庐山，却感同身受，看来此言不妄。

　　黄昏渐近，山势愈陡。我却是坚持不坐车的。生怕那车轮碾破了山界的静谧之美。更何况那无数的奇峰林立，怪石嶙峋，蓦然扑眸而来。无论是那自由舒坦的天然色泽，还是那无拘无束的血气方刚，无一不激起心绪的婆娑，让我为之心旌摇曳。

　　境内峰林石景如柱，如鞭，如塔，似人，似禽，似兽都是由了你说的算。我从来不将思维定格于导游的解说。你若如此，便是在亵渎如此昂扬舒坦，烟波浩淼之境。难道你没发觉，这是无数个美丽的遐想？

　　天地之间，山水之中，一条涣涣而淌的小溪恬静的出了神。世上唯有天造地设的美才能不朽。我徜徉于其间，是否在某青枝擎着的果实尖就隐藏着我少女时代的另一个梦？

　　涧底无规则的石粒碎沙似溪儿美丽的创伤，泯诉着永不为人所知的悲凉故事。这是金鞭溪。日影如梦如幻地驳离了溪水，射中溪底游鱼，勾勒出永难排遣的凄伤。它们是否带着创伤穿越了千年？

　　不禁想起陈鹏举先生的一段话：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使我不敢在低徊于缺憾的美丽。人生总是残缺美，一如秋木铿然摇落。而人的梦想总是圆满的美，一如春日的怦然浴海。人的本质，并非为缺憾而活，而是为梦想而生。而在千年，甚至万年的长梦中醒来的，正有着那一簇完美如初，风雨不凋的青春笑魇。

　　兀立的峰林在暮晖下笼上邪之雄浑，那纹路线条流动飞转，风鼓擂响仿佛万马长嘶。山界原来也是这般桎梏。当暮之薄雾缓缓而降，我最终迷失在云山雾嶂中不得方向。
　　雾中隐约还透露出朦胧星光，在如此大美中迷失，我可拥有静观的明眸？可能咀嚼与安抚一路绷离的枷锁，重新寻回那燃烧的熊熊火光？

　　石级曲折周遭，或一步有余或两步一级，待到背脊额头都沁出汗珠，索性席地而坐，临风西望。夜幕投下的巨大阴影是天际的滥觞。这朦胧美意却更添几份禅静与悠远。眼前深邃的更深邃，雄伟的更雄伟，只是白昼里的娇艳奇靡已然同青山一笼统。偶得一线无光更见铿然。乘兴而来，尽兴而归，在这方恍如隔世之天地尽可享万斛天光。

　　夜之峰林带着北国的萧杀质感，精祯的水墨山水全成粗线条勾勒之素描写生。而线条之美感正是中国美学之最，集千种风情，万般嬗变于简单的曲线，我以为，这是种仓皇奔突的情致。

　这儿有超越俗尘的无限开阔与无限悠长，山岩与心和谐相印，我相信可以抚平灼伤。夜之无限甚至可称为庄生蝶梦般的永恒，庄严如落日的归去，平淡如清流的远行。又有谁能用她睿智的双眸看穿无言的寥空，无垠的岁月？

　　行云落花，是一种亘古难消的伤感。

　　目力所及，无不是优雅的轮廓。一切的一切都如母亲的腹中胎儿，我在这红尘绝不能觅的安然中酣睡整夜。这是躺在大山怀抱才能找到的安全感。

　　翌日清晨，鸟儿告诉我，无论经历多少次伤感流程，别企图惊世骇俗，旧梦的失落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失落，只是在肆无忌惮过后凝成一枚珍珠藏于记忆的深匣中而已。

　　土家族的姑娘们挽了青螺髻，背了小竹篓，说说笑笑得行越山径，单留下一串串清脆的笑声与铃声缭绕半空中。她们都是吃过百灵的姑娘，有着一副绝妙的嗓音。然而，我们已无从找到如此多的百灵来与土家族的姑娘们一赛歌喉了。

　　石级更陡了，这儿将登上有名的湘西土匪窝--乌龙寨。我想象着，在不久以前的这块土地上行走的还是那些相通的心灵和相悖的心声，如今踏上这实实在在的领地的，却是如我一般的各方云客。雾随风行，仿佛蒸腾而升。春露打湿了秋衣，我该怎样篆写这满笺的怅然？

　　一朵朵雨花凝成珠玑，怀中怦然跳动的是否仍旧是一颗总想逃离的脆弱的心？曾经多少凛冽如火如今也已归于寰宇，天涯孤旅的又何止某人一个?漫山散尽植物芳香，纵容了人的欲望和情感。

　　莽夫有莽夫的姿态，我隐藏了忧郁的眼神，在暮色中划出一个苍凉的手势。有些痕迹是来去无踪，而有些，却是注定要留下的。

　　在这块纤尘不染，超然于世的土地度过整整三天，我已无暇探索它诗一般的意境。说是无暇，实则无胆，怕太醉心于这苍老而充满生机的灵地，往返故园，而做了个数典忘祖的宗族背叛者。

　　我最终还是回归了。

　　归于尘世，让奇葩之影来洗涤我浮躁的灵魂，以沉淀那少女时代的梦想。

暗香如沁 · 发表于 2007-1-15 01:21:07

文笔非常不错。其余附议水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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