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日超 发表于 2022-6-5 08:31:45

夏淑云;有娘真好

  
  一天,早就在城里居住的大哥跟我商量:父母岁数大了,爸身体也不好,耳聋眼花的还坚持着给人看病,他们为这个家操劳了大半辈子,让二老来城里享几年福吧!我说,中。二哥情况特殊,别指望他了,咱俩轮着侍候。
  搬家那天,老爸在装书的的几个箱子里,扒查来扒查去,抠擞出一本画册递给我。我接过一看,是用四个薄铁装订的板板正正的画册,老爸用工整的小楷写的标题“自修图画本”五个正楷,里面每一幅画都有标注。娘望着我的脸说:也不是什么值钱大物,是你30年前的铅笔画,一页一页给你攒着,一张也没瞎哩!我捧着这本早就忘得一干二净的画本,心头不由得一热,眼泪噗簌噗簌地滴落到画页上。万万没想到,两位老人这么在意闺女的几张画纸,像宝贝一样珍藏到今天!
  
   我姊们四个,两个哥哥一个妹妹。凭工分吃饭的那个年代,全夏家庄顶数着俺家穷。那时老爸在公社医院里忙工作,十天半月不回家,家里五个张着嘴吃饭的,日积月累欠了生产队1200多块钱,之后多年好歹才还清。
  想想那些年,娘真是不容易,生产队里每次分粮食柴草,去早了人家会说:干活不知道上凑儿,分东西瞪起眼来了;去的晚了,人家又会笑话我们:干活没有中用的,分东西拖拖拉拉的还得请着。还有的说的更难听的,老虎打食喂狗熊……
  俺家原来有一套老宅子,大娘在里面住着,我们住在两间烤烟房里。烤烟房当门比地面矮半米左右,再遇上连阴天,外面的水就往屋里淌,有时房顶还漏,记得有一年娘独自在家,一场急雨泼下来,用土坯垒的碗框“啪嗒”一下让水泡倒了,盘碗碟子全部砸在烂泥里,最珍贵的油罐子也倒了,娘伤心唠叨了半天。每逢涝雨天,房顶上漏水,当门里淌水,只要姊妹们在家,我们娘五个一定会锅碗瓢盆齐上阵,豁水抗洪,上演一幅妇孺“战洪图”。偏偏这个时候我和二哥闹矛盾,面对着俩不对么的孩子,娘是“无理三扁担,有理扁担三”,所以小时候不知挨了俺娘多少火棒棍子,无论自己孩子打架还是跟外边孩子打架,挨打的必定是我们。俗话说人家的庄稼好、自己的孩子好,可在我娘偏不认这个理儿,总是说:自己的孩子属什么,我还不知道?对于娘的这个“双重标准”,我为此也愤愤不平了很长时间呢。

  我娘拉扯着我们四个,日子再累,我爸也帮不上多少忙,因为他在医院管防疫,工作比较繁杂,半月二十日才回一趟家。每次爸爸回家,我娘必定会把两块半头砖支起来,把黑铁勺子放在上面,点燃豆秸烧热后,再往铁勺子里滴上几滴油,吱啦吱啦喷出油香味儿时,打上两个鸡蛋,用筷子搅拌,大半熟时,娘再用两个指头捏上一捏盐,满满的黄黄的一铁勺子鸡蛋,整个屋子充满了香味儿,甚至半个村都弥漫着炒鸡蛋的香味儿。我娘再附就着火窝,给我爸燎一壶老白干,等把盅子筷子等摆好酒也热乎了,老爸喧上一盅子酒在三抽桌子边坐着,喝一口酒捯一筷子鸡蛋,这时娘坐在当门用玉米皮编的蒲毯上烧火,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啦呱,我猜想,这个时候大概就是二老最幸福的时刻了吧!

  后来因为我大哥接班需要,我爸提前退休回家。出于对职业的热爱,我爸在村里开了中医门诊,无论刮风下雨、深更半夜,随叫随到,即便是大年除夕也照样出诊。每逢这个时候,娘总是说,去吧去吧,人命关天,病不等人,耽搁不起。她和我爸一辈子就是这样,始终站在一条战线上。
  娘不识字,可道理懂得一大串。自打我记事儿起,娘就给我们立了许多规矩:一家人吃饭,人不到齐不开饭,若是有一个人不回来必须把饭单独留出来,有好吃的还要多留些;吃饭时不能吧唧嘴,喝汤不得出声音,出门跟长辈打招呼,遇到老弱妇孺让路让座加搀扶……“夏子英(父亲名讳)家规矩多”,这句话就是这么来的。
  正是娘的这三句话,教会了我们怎么做人,秉承娘的谆谆教诲,我们兄妹几个都有了自己的事业。我利用爱好画铅笔画的优势,线上线下开了彩铅公益课,线上的已经覆盖了全国各地了,年龄参差不齐,上至七十多岁,最小的五六岁,用时髦话说就是我的铁粉;线下在社区教一至六年级学生。天天忙的脚不粘地,娘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噢,原来如此。有娘真好!



  夏淑云,山东安丘市人。1964年出生,自幼酷爱绘画,被多家刊物聘为插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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