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潮洋 发表于 2022-4-15 18:23:37

余潮洋:一句俚语,折射一段历史

本帖最后由 余潮洋 于 2022-7-12 20:42 编辑

      

       淮安开发区南方花园地处淮安北乡大奶庙,距河北街和板闸均为五华里。大奶庙毁于抗战时期,作为乡野地名,要不是文物部门在它的西北方向保护了一株古木“白果树”作为地标,恐怕就是当地的老年人也说不清它现在的大致范围了。

       大奶庙是我的故乡。
       现在的故乡,听不到儿时清晨的雄鸡破晓;看不到昔日黄昏的袅袅炊烟;更没有旧时的村落和羊肠小径。随着城市化进程的推进以及老年人的凋零,一些方言土语也势必逐渐消失。



       人们都说要留住乡愁,我的乡愁只能寄托在梦境里。

       南方花园的居民大多来自于徐杨乡吕祖村、大王村、李曹村、以及原住民。上述这几个村庄主要分布在渔滨河北岸以及古淮河山阳湾(小盐河)左岸,解放前是城乡过渡带。


       疫情期间,不便于外出旅游观光,我大多时光都消磨在图书馆研读地方史或同老年人聊天。
       虽说是闲聊,但也有意外收获。有时故老们一句俚语,就能折射出本地的一段历史。
       黄河夺淮后,淮安北乡自然水系遭破坏,无旱则涝,收成食不果腹,民生凋敝;土匪、强盗多如牛毛,敲榨勒索、杀人放火屡见不鲜。


       俚语诸如“挖窟子”(挖地洞进屋盗窃)、“揭天窑”(揭瓦进屋盗窃)、“送红公鸡”(放火),就能窥见淮安北乡那段漫长而黑暗的历史一斑。
       小时候经常听到农村悍妇骂糟蹋庄稼的顽童叫“露爪”(音),按当时的理解水平我以为“露爪”就是没有家教的、手脚不干净的坏小子。其实不然,老吕告诉我,“露爪”应该叫“路找”,是指暴露于田野或道路旁、死于非命的无名尸。
       老吕名字叫吕凤华,生于1932年,早年读过四年私塾,老家住吕祖村。
       老吕虽然年事已高,但耳聪目明,讲述家乡的逸闻趣事绘声绘色。
       抗战时期,两淮沦陷。板闸是两淮的咽喉要地,为了接应两淮防守,封锁抗日军民在两淮运河段的物资运输线,日伪保安团杨文锦部就驻扎在这里。

       吕祖、大王地处京杭大运河、渔滨河、小盐河的交汇处,与河下镇、板闸镇相邻。二皇下乡抢劫,这里是首当其冲,绑票撕票经常搅得人心惶惶;商贩走私,这里是迂回之地,杀人越货也时有发生;共产党民主政权锄奸,这里又是伏击之地。由于地理位置特殊,江湖上各路人马汇集,鱼龙混杂,当地人见到无名尸是司空见惯。
       民国时期,遇到荒年,逃荒要饭的人成群结队。老吕在小时候不止一次的看到讨饭人死在路上,成为令人唏嘘的“路找”;土匪被打死,抛尸野外,成为讳莫如深的“路找”。

       老吕还讲了用“路找”“敲竹杠”的故事。



      三个“二流子”青年手头紧没钱花,碰头(商议)敲“肉头”吕万财的竹杠。
       在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吕家来了两个气喘吁吁的青年,神色紧张地说:“吕大爷,我们前头(刚才)看到你家田头有个路找。”吕万财不知有诈,连忙说:“在哪块?带大爷去看看。”两人带着吕万财,指着不远处田里卧着的黑影:“就在那块。”吕万财见到自家田里真有“路找”,怕惹事生非,于是小声地对两人说:“莫吱声!到我嘎(家)里碰头一下。”
      回到家里,吕万财从箱子里取出一叠钞票,塞到两个人手里:“两个大侄子,莫跟别人说,吃点苦帮大爷拖远些格。”
       两个人拿了钱,一路小跑到田里拉起躺在地上的另一个青年,三个人一路嘻嘻哈哈、健步如飞地向河下“文楼”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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