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长峨：站在桥这头凝眸
站在桥这头凝眸文 | 梁长峨
我早年作文曾用笔名“柳郁”。因我喜欢柳树的绿色，觉得它温婉润泽、浸人心脾，不闪目刺眼，不扰人心魂，让人不浮、不燥、不腻，让人沉静、纯洁、安然。
因初心不变，故当“绿柳”二字映入眼帘时，凝望之。
我同绿柳素昧平生。我在桥这头，她在桥那头，对面烟锁楼台，红尘三千，人头攒动，不知谁人为绿柳焉。
我是从大量的文字，一个字一个字读过去，一步一步抵达她的。
绿柳的文字没有晴天霹雳、黄钟大吕，大概她本人从没想过惊天动地、空前绝后，只是想我手写我心，写自己愿写能写的东西，写自己的怦然一动，写那心头一闪之念。
“星斗其文，赤子其人。”读绿柳的文，如春风徐来，枝头新绿，暖意融融，让一颗经雪的心，褪去寒气，生出暖意，又保留清凉，安然、明丽、洁净。
文章是一个人内心的留影。读绿柳，知她喜欢恬淡、安静、没有叼扰的日子，只管流年在指尖上缓缓流过，不要大波大澜、大喜大悲，腻烦喧闹、噪声、杂音、太过绚烂和耀眼。故她特别钟情于秋沉醉于秋，愿在秋来向晚的风声中，临水独立，凝目秋的清幽、秋的高远、秋的淡然、秋的空旷、秋的寂静，安守秋的“清澈如水的光阴”。即使是盛夏，她也仍把岁月种满静好，心存“一脉沁香，让一盏茶缘浸染了荷的芬芳，以一朵莲的姿态在时光中幽居，等风来，等雨落”。一颗如初的莲心在“诗里落脚”，把自己的心安放在喧嚣对面的一隅。始终保持着“于繁华处不惊、于喧嚣处不亢、于寂寞处不叹，于缤纷处不扬”的难得境界。
我们处在一个喧嚣和显摆的时代。环顾周遭，有几人能在繁华、缤纷和寂寞中不惊、不亢、不扬、不叹！不着俗色、素心简净、朴实安静的人如凤毛麟角。与此相比，绿柳该“天下慕向之”呢。
读绿柳的一些文章，总觉得细腻的文字里透着缕缕书香和古典气息。品赏《阅读，是一场精神的抵达》，我明白，为了不使自己的日子“变得如海浪退潮般疲倦而沉寂，”“为了消除这若隐若现的焦虑和恐惧”，她“如同干枯的海绵般不停地汲取着水，好让内心一直保持着适度的湿润和厚重”，一直不停地跋涉在书山之途。
她知道，读书会帮助自己超越自身的经验局限，开辟自己的思维深度和宽度，不在偏狭的一己之见里自鸣得意。任何一个作家，哪怕是伟大的天才，写作都需要阅读背景的支持。读书让人大气、厚重、深刻、沉稳、踏实、庄严。人们常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是恭维话。如果真有这样的听者，也是他有长期苦读和深思的根基。一个傻瓜，别人讲得再好，他也未必能入耳。当然，读书不是为了在写作中吊书袋，可是一个知识丰富、思想深邃的人，他的气息会浸润到文章中的。读书会让人的精神有浮雕般的力度，思想有切割般的锋利和令人惊叹的高度。
人总是生活在不舒服区，尤其当今，许多事，你不找人，人来找。在这种情形下，不淡定的人，自然更嚣张；淡定的人，也叫你不得安。常常越是高洁的人，心儿越“寂凉”、越“孤独”、越“惆怅”、甚至“疼痛”。
怎么摆脱“寂凉”、驱走“惆怅”、消弥“疼痛”？
“晒墨、晾笺”，将自己的心绪“在纸页间安放”。寂静的夜，四周无声，她“盈一怀月光”，“轻触每一个安静的字符”，寂然的心潮就开始翩然起舞，汇就一曲曲沁人心脾的妙章，内心深处的静寂、薄寒、孤独、愁闷都一古脑儿地远去。于是伴着夜的静美时光，在烟水飘渺的光阴里盛开出一簇簇文字的花朵。
她快乐地说：“单薄的文字里，有风和阳光，倚着春的裙角，诗意而缓慢地徜徉。特别喜爱就着白纸黑字的清香，一盏茶，一页书，可以看菊花在杯底浮沉，也可以听云朵在檐角踩出声浪。门缝深处，不知什么时候，挤进一枚词语，一边曼舞，一边婉转吟唱。或许生命的美好就在于此吧？”
此中的深意，真正的作家都会知晓。我隐约感到，每一天，每一个晚上，如果没有笔，她无法度过；如果没有文字留痕，她会倍感孤独。是笔和文字，帮她驱走了一切不悦，让她每天过得比他人更充实、安然。是笔与文字照亮和温暖了她的心海，使她的精神之莲始终不败地开放。
真水无香。这话是由绿柳每篇文后都有许多赞语想到的。读者叫好，是好事，这是对作者的认可和鼓励，可也容易使作者飘飘然，所以在某种意义上也可说是一种美好的噪音。钓鱼，需要安静，捕猎也需要安静。无论别人怎么喧哗，先别乱了自己的方寸，心气浮躁，就容易轻慢文字。
好像谁说过：声誉这种东西就像套在虎狼脖子上的铃铛，行动带来夸张的喧嚣，将使自己无法捕获猎物。所以，夸赞任人夸赞，自己则要岿然不动，坚如磐石。我想，绿柳一定会一如既往，淡然地生活，默默地读书，安静地写作。
绿柳还年轻。年轻的生命足够她走长长的路，攀高高的峰。也许嫣然花开，春的讯息，离她已经不远。她如那岸边之柳，温婉润泽、浸人心脾，不闪目刺眼，不扰人心魂，不浮、不燥、不腻，沉静、纯洁、安然。
她在桥那头柳吐绿珠，我在桥这头久久凝眸。
梁长峨：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常务副会长，《中国散文家》副总编、《华夏散文》副主编、宿州市作家协会主席，曾出版过《今日的灵魂》《无悔岁月》《爱的心路》等随笔散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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